那年,我分配在一个很偏远的小学。我们一共七个老师,五个都是新来的。星期天,我们要提前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赶到学校开例会。例会七点开。听说学校的后山上有一很大的山洞,里面很宽,有很多新奇景致。我看太阳老高,天色尚早,于是动员大家一起去钻洞。大家听了兴致都很高。拿起电筒,又买了一把蜡烛。留下一位老教师守校,我们五个新来的加上村里两男孩向导就直奔向后山的山洞了……
山洞不远,就在一块地中间,地面凹下去约五六个平方这样子。四周长着比人还高的草和灌木。咋一看黑呼呼的,还有些怕人。但年轻的好奇心终究替代了恐惧。我们一个接一个,拔拉着草,顺着道溜了下去。
原来在地里看到的并非真正洞口。矗立在眼前的洞口就是几块杂乱石头堆积出一个洞门,长着青苔和不知名的藤藤条条。看似鲜有人来这里。洞口跟其它山的洞口差不多,没甚两样,只不过是不像刚在上面看到的那样垂直向下罢了。
借着外面些许光,我们小心地用脚探着路,洞口的路很宽,我们相互搀着往前走。黑暗处,我们打着电筒。电筒光在洞里显得那么那么微小。光在黑暗尽头一下模糊看不见了。仅能看清脚下的路。全是夹在两侧洞壁中的不规则石块,石块空隙下面黑漆漆的,光照不到底。男同事找了个拳头大石头往下扔,看又多深,好几秒,才听得很远处一个“咚咚”的几声,声音很远。我们都有些吃惊,好深哦!村里的男孩说下面是天坑。石壁中间的路很窄,仅容下一人,我们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我们都听得,石块下面天坑隐约的水声。我担心白夹克弄脏洗不掉印子,就把它脱下来反着穿。一个同事已热得出汗脱下毛衣。在一紧要处,得双手撑着石头过去,我接过同事平的毛衣和蜡烛,让她先过去。待她过去后。我却突然脚下打滑,急往后靠,靠在后背的洞壁上,毛衣和蜡烛就这样瞄准石块的空隙滚到下面的天坑去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家一阵惊叫,我也惊喊。好在人没滚下去。
路先是狭小,而后突然感觉眼前不再逼闷了,一片宽阔。只听得头顶呼啦呼啦地飞过什么东西。同事勇大声说:不要慌,是蝙蝠。这蝙蝠在洞里飞过的声音很大。让人有些惊耸。好容易到了稍平点的地方,怎么遇上这怪东西。我好奇,但又特怕这黑暗里的活的精灵。我们其实还都有一个共同的担心,只是没敢说出来罢。平终于说了出来,这里会不会有蛇啊。男孩安慰说,不会有的。
因为走得久了,担心洞内缺氧。我们一人一根点起蜡烛。蜡烛加上电筒,这才发现原来到了一个约一百平米地这样的空地。尤其有洞顶两层楼那么高,很多黑影密密麻麻贴在上面。同事勇说那是蝙蝠。再往四周看,都是黑漆漆的。真是越黑的地方越显神秘。即使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们惊奇的看着洞内,轻轻的惊叹着这里的一切,唯恐不小心惊扰了哪路神灵。
场地越大,越显人单薄。灯光在洞里是多么微小。带路的男孩却也忘了路,有人打退堂鼓了,我们在这偌大的空间里,相互挽扶又相互鼓劲。
借着这微弱的光来到洞中间,继而看到左边的巨石之间的空隙似乎能走出一条路来。便挨个往前走。路依然不宽,但这种巨石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很有味道,且石头很干净。呈褐色。我感到有些新奇。就这样散漫地走在丽的后面。没曾想才不到几秒的功夫,我就发觉这巨石缝中间里就我一根蜡烛,一个人影。我奇怪,明明看得很清楚,丽就在我前面不过两米,怎么就不见了呢。而路根本就没有看见岔道。于是我加快脚步,又往前爬上了几块石头,还是不见丽,也不见他们的光。至于那几个同事更是不见踪影。我急了,在洞里叫了起来:丽,你在哪里。当然声音也不敢放大。
丽的声音却从下面传来:我在这里。声音很近。一墙之隔,这个墙就是一堵石墙,一块巨石。
可是待我退回去,发觉怎么找不到了丽的位置。有些害怕了:丽,你能上来吗,我找不到你。丽却说,我也急呢,不知怎么上啊,刚才你不是在我后面吗?这时我能隐约看到她石头旁边透过的烛光了。现在看着这矗立眼前的巨石才知道什么迷宫。一下束手无策。又开始叫起同事勇来。勇没有回声。村里两男孩应声接了过来:老师,走到哪里去了?他们两个原也在我的下面。不远。我急问:“他们到哪去了。”一男孩说,他们发现这个洞的另一个出口了,转过去看了。我顾不了许多了,急向他们声音的方向走去。细细寻察,还是只这一条路啊,怎么就走开了。
转了老半天,整个洞里似乎还是只见我一个人的身影。我急叫道:你们快点过来接下我吧。他们轻轻笑着,看他们的烛光突然出在我前面的两米处,松了口气。原来相隔都不远。这时丽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我们一块走出这迷一样的宫。回到这空旷的洞中间对刚才的迷路还纳闷着。勇、蓉、平他们几个回来了。惊喜地说着刚才的发现。他们在上面发现了有光透下来,就径自走了去。原来这里还有一条路通向地面的某个山头。因为那路是垂直向上,没法可以上去。
不过一束光,一个洞口而已,但在这黑暗的洞里经自己探索发现的总是那么让人欢欣和鼓舞。我与丽也忘记了先前的恐惧,为这一发现惊喜万分。
这时,一带路的男孩发现了通往深洞里的路。于是我们稍作休息,便随着他靠右走。这下走得可真不是路了。进来时虽说路窄路险,还能直个腰板,撑个手什么的,现在得趴着,蹲着,还得低下头,即便如此还常一不小心就是撞到石头上。到后来我们低头酸得不行,干脆趴着走了。真不知他们当时怎么找到这条路的。这里的石头有点特点了,不是溶岩,却倒挂着,但它们基本没有完整的了,到处都是先前进洞里的人在洞里到处敲打的痕迹和扔掉不要的石头了。我轻轻叹着可惜。为了能在其中淘到一块自己满意的石头,常常被撞得生疼。最终还是没淘到一块。勇也跟我一样也很失望。男孩说,这里还不算好看的,前面的溶岩才叫好看呢,水晶透亮的。
趴着走过这一段,好容易直起身来走路,地上开始湿润起来。要到溶洞了吧。我们听到了清脆的“嗒嗒”的水滴声。水滴石穿在这里不仅仅是锲而不舍了,它还有动听意义。大家又是一阵惊喜。噢,又是一番天地。紧接着便看见湿漉漉的地面和巨大的钟乳石,悬挂在石壁旁,洞顶上。千条万条。细得像笋,大的像钟,像鼓。奇形怪状。各式各样。水灵灵的,真的是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我跟蓉抱了抱了那个鼓,两人还合围不过来。也许正是因为它们巨大,高。即使被人发现也带不走。所以得以保全下来。我为它们的存在感到庆幸,看看湿润的地面,黑呼呼的稀泥。想以前这里应该暗河吧,如今不知是水干了,还是暗河改向了。
看了看前面,似乎还有路可以走。带路的男孩老实说,除了前面的云梯外,这个洞到底有多宽,他不知道。云梯?我一阵惊奇。拉着大伙直往前奔。勇,平,刚的好奇心也不在我之下。我们很快来到云梯前。所谓云梯,其实就是一块石壁,一堵墙。但它是通往第二层洞的必经之路,刚好一层楼那么高。跟地面几乎垂直。中间有几处浅浅的凹陷下去的窝。要上去,就只是踩着这石窝上去。把它叫做窝,你可千万别以为就如爬墙。有个踩的固定脚,谁都可以上去。这凹陷下去这窝啊,特浅。一脚上去是根本没法踩得稳,更不可能支撑得住整个身体的。石壁上凸起的地方也极少,也很浅,不容易用手抓得住。如果没抓稳,就会摔下来。总而言之,得手脚并用,恰到好处,动作还要迅速。
这时不得不兵分两路了,平、蓉、刚这回选择了就在下面看。我跟同事丽、勇和村里两男孩选择上去。因蜡烛和时间关系,我们约好都不再走远。看看就回。两男孩手脚并用,没费多大力爬到了第二层。轮到我时,勇,跟刚在下面用手死死帮我固定脚,哈哈,我也来到了第二层。接着丽在他们的帮助下也爬了上来。最后勇跟刚学着他们的样子也爬上来了。在这里,极限的景致就是在这沿途的不断探索和发现中。每克服一个困难到达一个新的地方是那么让我们开心愉悦!登上第二层的我们很欣喜地发现,果然又是别一番洞天!
但因约定的时间关系,我们不得不下云梯了。
人们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现在到这里上云梯容易,下云梯难。下去没人能帮上忙,因为这路是垂直的,上面不可能有人拉得住你,谁拉谁都会被拉下去。因为上面地面也滑,手也没个抓得,仅能站稳而已。下面也没人扶得上你。太高够不着,等够着了,下来的人势子大力大。也不容易扶得住。男孩告诉我,在手脚都没法固定的情况下,得顺势子下。要快。勇个头都比我高,小心翼翼地先下了,临到地时,一脚踏空,摔到地上。还好,没摔到石头上。他揉了揉,站了起来。催我下。我看了看,退缩了。让村里一男孩先下。男孩动作很轻盈。要到地面时,他干脆不去踩了,直接跳到了地上。我唯恐被落在最后面,准备下。丽却走上前来,学着男孩的样子,手抓住石壁凸起的部分。脚慢慢探索着,忽一手没抓稳,滑了下去,勇在下面一把抱住了她,谢天谢地,两人都安然无恙。就剩我跟村里这男孩了,再不下我就落在最后面了。我生平第一次恐惧。尽管下面的勇和男孩说,没事,我们在下面呢,扶不上你,总抱得住你吧。可是我担心我会让他们受伤。要知道这云梯根本就抓不住,踩不住。要不咋叫云梯呢,上面这男孩实在等不及,似乎看我可怜,说老师,你实在怕的话,拉着我慢慢下去没事的。拉?我更惊恐了,我万一我摔了岂不是连你一块摔啊。心里真有点像叫天不应叫不灵。而犹豫中,他们已等我好些时了。我不知道他们看出来没有,我的脚直打哆嗦,我真的害怕了,话是一句也没得说了。硬着头皮下。学着他们的样子,面向石壁,手抓住壁上凸起的石头,脚慢慢往下放,找着可以放得下脚的那个窝,再一步一步往下挪。这个墙还有水,那个滑啊。才走了两步,我就悬在半空中,脚不知往下挪了,那个窝,脚是探到了,可那个浅啊,根本没法踩!勇和男孩试图握住我脚,但是够不着。手也快握不住了,只有往下移。一步,两步,三步,我滑了下来。这是我至今想来还后怕的事。“好。”大家异口同声。在大家一片叫好声中。我面向云梯安全的滑了下来地。男孩也小心的走了几步,起了个势子,跳下了云梯。看看地面的尖的硬石头。我暗自庆幸。
蜡烛只有那么几根了,很快大家也就汇合了,一起说着各自的新鲜事,似乎忘了刚才的恐惧。晚上我们还要开会,而洞似乎还没有尽头,我们决定返回了。走过的路,因熟了,已没有先前紧张了。到了我先前掉毛衣的地方,同事勇说,你真大方啊,到此一游不上算,还要在这留个记念。蓉笑着说,她是借花献佛,下次你们叫她拿东西,可要小心点。众人笑倒。
出了洞口,近七点的冬天,已黑了下来。我们兴奋得却如同孩童,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大声说着,唱着。沿着小路朝学校轻快地走去。殊不想,我们后面什么时候来了一大帮人。我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二十个身影。留校的老教师跑来惊叫道:你们可回来了!我很惊讶,看了看时间,没迟到啊。丽亦说,不是说七点开会么,当然要回来了。老教师说叹了口气说:看时间到了,你们还没来,我跟校长一说。校长怕你们出事。就找村长村书记。大家一讨论,那里面有天坑,你们进去几个小时也不见出来,莫非出事了。找了一大帮人,拿棒的,拿绳子的进洞准备救你们去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一出来的路上看见那么多人拿着家伙。原来是救我们几个新来的老师。看我们安然无恙出来后,他们就跟我们后面回了。一个村民抱怨着什么。只听得村长村书记说,不,他们安全回来了就是好事。他们爱钻洞,说明热爱生活,热爱我们家乡啊。只有热爱我们的家乡才有可能给我们带来好的教育啊。一句话说得我们心里暖融融的。当然我也听出了他们对我们教师的期盼。
我们最终也没辜负他们对我们的期望,以我们的朝气,以我们的热情,以及我们热爱生活的激情最终使那里的学生成绩从倒数第一取到前三的好成绩!
作者:卓灼
编辑: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