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中的西绪福斯接受天罚,成天将一块巨石不断地从坡脚推向坡顶。推上去又滚下来。滚下来又推上去。如此反复,以至无穷。要是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那该是多么孤独的一件事,又该是多么孤独的一个人:脸孔肿涨,全身绷紧,大汗淋漓中弓身向前,肩头承受了满是泥巴的冰凉的庞然大物,胼手胝足,又无时不在并用着力。而这个行为的结果,却是用尽了全部的心力而一无所成。
用于文学创作,或创作的成败、得失、苦乐与艰辛,或可稍作类比。
常说创作是蠢人搞的事情。这话其实说得中肯。因为蠢人的特点,搞起事来一是执着、专一,一是不计厉害,不讲成本。所以当你看到一个人闷头伏案于青灯之下,一根劣质的纸烟将手指熏得焦黄,将脸色也熏得苍白憔悴,神情却害病一样地亢奋,两眼又没来由地炯炯放光了,为的就是一行精美的诗句,或几行自以为得意的散文或小说,你给他的评价,恰当地也就只能是一个字:蠢。但有一个事实也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蠢人总是容易赢得满足。其意也恰恰,其乐也融融。而人的一生,人之活着,追求何在?终极的意义又何在?说到底,也不过是区区的自我充实与快乐罢了。又,我们都是俗人。俗人的我们,没法,惯常地又只能生活在欲望和世俗的都会里。但在我们的心底,灵魂深处,偶有闲暇,又何曾不向往那洁净的田园?又何曾不想漫步那精神的山丘?
当然,有人认定,推石头的西绪福斯是个悲剧。因为从中既看出了它的痛苦和苦难,也看出了它的荒诞和无意义。可也有人持不同的观点,譬如阿尔贝.加缪。他是这样评论的,他说:“应该设想,西绪福斯是幸福的。那块巨石形成了他的世界,推动石头的过程本身足以充实人的心灵。在他那均匀而沉重的脚步中,他比他的巨石更强大。他高于他的命运。”
有此意识,足矣。
又或可类比于我们的文学,和我们的创作。
作者:向启军
编辑: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