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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黄青松:我的捧车我的河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湘西 作者:黄青松 编辑:彭伟 2021-07-14 16:56:45
时刻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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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六月初三,入伏的第二天。农历的时间刻度有鲜明的季节性,还有物候来临的精确提示。上午十点的阳光,已然火辣辣地弥漫,像准备架起山峦,来一场奥尔良烧烤似的。捧车河流淌着,潺潺洹洹。

(组图摄影:舒冰 杨志光 杨文洁)

这是我们即将入水的河段,如同初次约会的情人,它以一种沉静的柔温,蒙蔽着雀跃欢欣的试水者。水,一脉浸润过满河绿豆的活泛悦色,凉嗖嗖地没过脚踝、小腿、膝盖……在逐渐急湍的凤凰桥下,有人终于俯卧下了,开始泅行。我们习惯了在大地上昂首阔步,俯身入水,脚手并用,恍惚有返祖的感觉;仿佛鱼找到相濡以沫的源泉,仿佛童年打打闹闹的时光,在今天回转,肉身再度轻盈;滞重的庸常生活被浸泡,即将成为从流飘荡的绸缎。原来,水本身就是奇妙的致幻剂,无时不刻地流淌着,从远古直到现在。我也被水环绕了,是被箍抱的感觉,与捧车河的亲近之旅,像交响乐的序章,在骄阳的注目下,启动的按扭早已由周围的大山徐徐按下。

初,河床搁浅着碧水,鹅卵石铺陈,或横卧或竖立或斜倚,错置的章法是散乱的;因为水的折射,让判定高低深浅的经验即刻失效,加之若有若无的青苔和细绒绒的滑沙附着,让水中徒步顷刻转化为水面舞蹈;与水、与河,全身心地介入成为必然选择,捧车河的涧流以紧贴大地下切之势一低再低汩汩向前,我们的仰卧皆获得浮力托举,又得到流速的加持。温情脉脉的引诱往往是激烈冲锋的前奏,进入捧车河,是进入武陵山脉大地缝隙水雾迷漫的神秘幻境,没有人愿意止步,也没有人可以回头。

当幽深扑面而来的时候,两岸早已无岸,是洪荒之水亿万年扑打撕咬岩石纠缠的连续遗留,两边壁立的涧崖,皆以森严绵实的岩石裸胸露背延宕,在岁月之水施洗下,素洁、锃亮、温润,那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是造物者无所不能的法度。向时间的源头遥望,可以想象这里原本没有纵深的涧流,无数次漫天雨降落,坡麓的雨水咆哮集齐,像千军万马嗷啸对阵,顺低地势漫漶而至,在地心引力强大的召唤下,奔涌到这里,大地以剖开肌肤的让渡闪开去路,而千百尺的岩石,以执拗的挽留,与水拥抱、碰撞、厮磨……无论是温存的耳语,还是粗暴的拦截,都无法制伏决意远走的意志,只好撕开胸膛,为湍急、温婉、低沉,放行!这多么像孩子对诗和远方的渴望,与父母的斗争,残忍交织着温情,由衷的祝福包裹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最后的倚门之望,以叮咛,以行囊……

而终于在亿万年磨合之后,双方达成天地间一线幽深的黙契,捧车河以它的名字,以它的幽长,盛下的满河风景,深重、神秘,让我们的穿越,见证时空的曲面布满苍凉、深邃,与及大自然孕育万物所隐藏的沧桑秘密。

水在捧车河的赋形,以极尽能事的姿态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一泓、一弯、一派波澜,有着截然不同的分野,还在岩壁上盛出杯盘碗碟交相辉映的错乱,那是远古之水与岩石深吻的结果吧,抑或是不为人知的精灵,在这里对饮的遗迹。飞花溅玉的湍流以直泻、转圜、跌跳的方式纠正我们以往对水流的浅薄认知,一道接一道的水帘又以千奇百怪的垂悬,丰富我们贫乏的眼眸。水的本身在刻度河滩、陡坎、深流的同时,也刻度不同的质感和温差,温煦的、惊肤的、刺骨的,在不同的河段与我们的身体不期而遇。而阳光探头探脑地从头顶的地缝中钻进来,与水雾融为一体的时候,光就获得了霓裳,水雾就穿上婚纱,连那些藤蔓也得到灵感,摇曳的舞姿,有如天使的妙曼。

这是是天地与岁月千锤百炼脱胎而出时光之河,它有着倔犟屹立、执著前行的品格。它以不停变幻的身姿,调整穿越者的身形变幻的最大可能,徒步、攀爬、滑水、泅渡,或借助救生衣在水中漂浮,一任水流激荡,捧车河会用尽穿越者的力气,然后又赋予穿越者在短暂休整后重新焕发气力的机会,因为只有向前,才是勇敢者的出口。生之哲学,如果不是灵光乍现,就应该是经由幽深穿越而获取的感悟。

同行者L君,体质较我辈孱弱,且毫无泳技,至半程时已面容失色,在退无可退之境,深水处居然一下子解锁了游泳技能,潜能的迸发,往往在决绝的刹那。捧车河之旅是集体记忆荣光连接,也深深地铭刻着个体生命的极致体验。

捧车河,位于张花高速保靖东出口往迁陵镇波溪村方向三十余公里处。当地原住民多为土家族后裔,捧车,土家语为凤凰戏水之意,那么,一次穿越就是一场肉体和灵魂的涅槃新生,不通过亲身经历便无从抵达。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湘西

作者:黄青松

编辑:彭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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