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寝室里回荡着《Roker Face》旋律,Lady Gaga狂野且收放自如的声音萦绕耳际。我那群同学闲来无事,打起了无聊的火车牌。说实话我头快爆炸了。一整瓶风油精用来擦试太阳穴,结果被环境的嘈杂弄得功效全无。
“我去给你们买KFC吧!”我实在憋不住了,想出去透透气。
“一盒葡式蛋挞!”
“一盒大份的劲爆鸡米花!”
……
我乘着黑夜凉风上路了。背着我的耐克双肩包,胸前挂着我的尼康单反。
我,喧宁学校摄影社社长,二年级在校学生。今天莫名地感觉心烦。
不远,我走了五分钟,肯德基爷爷和蔼的脸就出现了。
“嗯?那是什么声音?”
我循着声音朝对面公园里望去,只剩一盏灯没熄了。灯下的石凳上有一个女生,抱着一把琴,用手指轻柔地抚弄出悠扬的音符。没错,是古筝。这玩意儿我小时候接触过。
该怎么用语言形容那时的琴声呢?动听?太黯淡无光;悠扬?太微不足道。只知道,眼前出现一番令人神往的幻象。
我走近了。女生的脸也逐渐清晰。棕褐色的丸子头,刘海斜遮在额前。眉头很淡,赛雪的肌肤,嘴角,挂着一丝宁静恬美的微笑。她弹得入迷了,身体随着节奏沉醉地动起来,以至于我坐在她旁边十多分钟,她都毫无察觉。
而那又是一首怎样的曲?有《渔舟唱晚》的婉约,又有《战台风》的豪爽。熟悉,而又陌生。最后一串琶音响毕,女生抬起头,似有些泪痕,看见了我。先是有些惊讶,后来抱起古筝匆匆地要离开。我先开口了:“哎,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古筝弹得好好哦。”
她停顿了一下脚步,轻声道:“苏兮。”
我追上去,想认识这个有些神秘的女生。她也走进了KFC。我很快找到了苏兮的丸子头,点好了东西,走向了她。
“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请便。”
我坐在了她对面,意外发现她的琴不见了,多出了一个挎包。苏兮一直神色紧张地望着窗外,嘴巴紧紧地抿着。像一个百年经典的日本芭芘娃娃。我想拍几张,可又觉得不太礼貌。忽然想到学校文学社最近要出一本杂志,社长叶南要我负责封面拍摄,苏兮,或许是个不错的模特。
“苏兮同学,你愿意担任一期校园杂志的封面模特儿吗?”
她突然回过头,大眼睛里填满了恐慌:“你怎么认识我?”
神呐。这位美女显然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就是刚刚在格林公园里听你弹琴的那个女生。”我试图让她记起我,希望刚才只是她没看清我的脸,所以才忘记。
“我刚才有弹琴么?格林公园在哪?”
这是什么状况?苏兮难道一瞬间失忆了?我不敢相信。
“你再好好想想,确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继续引导着她回忆。
“带我去格林公园吧。”她平静地说,接着起身示意我走。
我们又来到刚刚那个石凳旁了,苏兮的挎包又神奇地变成了古筝。我傻眼了。苏兮坐下去,又弹起了古筝。那首曲子又响起了,苏兮说:“我是一条人鱼,有人的外表,却具备鱼的记忆。鱼的记忆有三秒,而我,一开始的时候有三个小时。后来,我被人一次次地欺骗,记忆时间也渐渐地缩短,到现在,只剩十秒了。我只有在弹这首曲子时,记忆才是永恒的,才会记得以前的事。当我的记忆时间,只剩下三秒的时候,我就会成为一条真正的鱼。我可以当你的封面模特儿,但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遇见过我。”
我怔住了:“那么,你现在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
“《眷》,它能洗清所有人的罪恶。”
我似懂非懂:“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找你来拍摄呢?”
“三天之后的这个时间吧!来现在这个地方找我,我每天晚上都会在这边弹琴。”
“拜拜。”我晕乎乎地准备离开。苏兮微笑着点了点头。刚走几步,琴声消失了,回头一看,唯一亮着的路灯,也熄灭了。苏兮,当然也不见了踪影。
回到寝室,大家都已经睡了,只有叶南还在整理稿子。
“你这一趟KFC买得可真快啊!老人家半路出车祸了吧?”
“比出车祸还恐怖!我今天看见一条人鱼,叫苏兮,古筝弹得超好……”我把今晚的故事复述了一遍,叶南听后与我一般惊讶,并缠着我明晚一定要带她去见识见识。我已经把跟苏兮的承诺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的晚上,我就带着迫不及待的叶南去了格林公园,而那张长凳上,只有一个玻璃鱼缸和一条鱼。鱼身上的颜色,就是苏兮昨天丸子头的发色。我全都明白了,是我害了她啊……
苏兮说过,她会因为一个欺骗了她的人而失去一切,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是那个人。也许违背承诺,也是一种欺骗。
我又在很多地方寻找《眷》,然而,无一记载。我的罪恶,也洗不掉了。
这一期杂志封面,是一条棕褐色的鱼。她美丽的大眼睛绝望地看着这个世界,三秒之后,她便什么也不记得。
(责任编辑:张发军)
作者:王玉钰
编辑: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