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邻城的路途,汽车在国道上欢腾雀跃,打开车窗,望见, 一株茂盛的梧桐,兀然挺立路旁,掌心样的叶片,翠色欲滴,层层叠叠,随风招摇,沙沙作响,像是欢歌笑语,迎接着路途中的人儿。
很快的,车子飞一般地驶过;很快的,脑海里浮现那些梧桐;很快的,走进那片梧桐……
确切的说,是满街的梧桐。
小城很小,道路也不宽,道路两旁一溜烟竖起一些建筑,有的是人家,有的是店铺,有的是单位,建筑的前面有少许人行道,人行道和车道的交接处,也一溜烟的栽种了一排排的梧桐树,整条街都是茂盛而健壮的梧桐树,有的昂首挺立,有的直冲云霄,有的旁逸斜出,有的歪七扭八,不知道它们存活了多少年,才长得如此高大威猛,密密麻麻的梧桐树叶,就像一匹天然的绿色纱布。于是,小城街道的上空便错落有致地悬挂起一缕缕青纱。
喜欢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两边都有树木,而且是梧桐,枝繁叶茂,树干大得双手抱不过来,走一小段路,就遇见一棵梧桐,你可以穿梭于棵棵梧桐树间,你也可以与梧桐树并肩同行,你还可以伸出手来接住一片掌心,如果你愿意,静静的站着,偶遇一片树叶的飞旋降落……到处都是风景,到处都有惊喜,到处都有浪漫,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你是不会感到孤单的。
梧桐树上落凤凰,梧桐树自古就是代表着富贵吉祥的树木,《诗经》有语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凤凰,古代传说中的百鸟之王,更是中华民族神圣的民族图腾。凤凰对梧桐亦是如此青睐有加,可见梧桐是多么高贵的树木。
春天,梧桐树努力地生长着,枝桠间发出小树叶儿,毛茸茸的、嫩嫩的、绿绿的,刚开始小树叶儿是合在一起看不出什么形状,几场春雨过后,树叶儿慢慢打开,欣欣然张开了眼,望向这个新奇的世界,它不知道自己即将要为这个小城带来勃勃生机,它贪婪地吮吸着春天的甘露,身子伸开了,渐渐长成了掌心的模样。
阳光渐渐灼烈起来,酷热的夏天宣告来临。阳光洒在梧桐树上,树叶儿翠色欲流,绿得更加鲜艳,更加耀眼。街道上,斑斑驳驳投下太阳的影子,小城的人们也乐于在树下做点什么,当街歇凉的,闲谈的,漫步的,摆上一个棋局,供众人围观有人跃跃欲试,有人七嘴八舌,有人指指点点;妇女们围坐在树下一边唠家常一边打鞋垫、袜底什么的;小孩儿们在树下抠上几个小洞洞弹蛋子,绑着树干跳皮筋,玩得不亦乐乎;或是干脆在梧桐树上牵一个吊床,摇啊摇的,所有声音全都成了催眠曲儿,那午觉睡得,别提多香了。这样的夏天悠闲自在、清爽宜人,因为有了梧桐,酷暑不酷。
秋风乍起,翠绿的树叶儿渐渐泛黄、变脆,落在地上,踩着嘎吱嘎吱的响,树上还会结出一个个毛毛球,顶好玩儿,孩子们都喜欢。整个晚上,秋风瑟瑟,树叶落了一地,就像铺了一层金黄的地毯。清晨,孩子们踏着柔软而干脆的地毯,嘎吱嘎吱上学去,时不时的弯下腰去捡拾一颗颗毛毛球,女孩子很斯文,将毛毛球整理成整齐的一把,很漂亮;男孩子很调皮,当街就三五成群,你追我赶,拿毛毛球当子弹,一路大战到学校,这样也不错,节约了很多上学的时间,省得迟到。环卫工人拿着长长的竹扫把,唰——唰——唰,把树叶儿扫成一堆堆,再放进垃圾围,点燃,吱吱吱,轻烟四起,跳动的红火苗,温暖了深秋的清晨。
寒冬悄然而至,梧桐树不再繁茂,秃秃的只剩下枝干,没有了叶的遮拦,冬天的风在枝间任意呼啸;没有了叶的呻吟,没有人能够觉察梧桐不胜寒流的瑟缩。就这样骄傲地站在风里,沉默护卫着全部的自尊。春天婆娑的舞姿已然不再,夏日飞扬的青春也已凋零,只有意志在寂静的黑夜里一寸一寸坚韧地生长,长成无所畏惧的力量。
只是,梧桐再坚韧也锋利不过人们的大刀阔斧,是什么时候,满街的梧桐尽数砍去,大街上失去了那匹天然屏障,骄阳肆无忌惮地横行小城,夏日午后的休闲,深秋清晨的追逐,和那一街的梧桐树一起消失了,只看到各种车辆毫无规则地四处流窜,还有行色匆匆的人们……
好久好久……
又见梧桐,又见那座熟悉的小城,又现童真无邪的时光;
又见梧桐,又望翠绿层叠的青纱,又享树下悠闲的午后;
又见梧桐,又感那种清新的烂漫,又思那段青葱的岁月;
又见梧桐,犹记,
你拿桐球,我拿梧叶,惊鸿一瞥,擦身而过——
又见梧桐,追寻,
好久以前,那棵树下,儿时你我,不期然的相遇……
作者:王亚君
编辑: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