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桥小学 彭秋宇
小时候,父亲这个词,在我仅有的认知里是个很模糊的概念。
有关父亲的所有记忆是从04年那年冬天开始的。那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以至于见到父亲时,我并没有多高兴,只是觉得,那张在我记忆中一直模糊不清的脸,终于在那个冬天被放大,豁然清晰。也是那时才知道,我有着一张酷似他的脸。
小时候,我只知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那是一个很繁华的都市。他每月会定时给家里寄几百块钱,在那个一支铅笔只要两毛钱的年代,几百块已经算多了。所以这个时候,我总能看见母亲舒展了紧皱的额头,我们姐弟两也总能穿上新衣服,然后特神气的从同村小孩儿的跟前走过。那个时候,我便忘了去想那个我叫父亲的人。偶尔的,我会问母亲,他长什么样。母亲便会从衣柜的最底层,拿出一张5寸的黑白照。照片里是两排穿着迷彩服的士兵,母亲总是指着第一排左起的第四个给我看,由于那时的照相技术并不好,看上去并不是很清晰,所以,我仍然记不住父亲的样子。
我是有些恨父亲的。其实,我和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是生我养我的父亲,他没骂过我,更别说打了。按理说。我是没有理由恨的。他离开时,我还是个背着书包,扎着两个冲天泡的二年级学生。那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年纪,有饭吃,有书读,每天上学兜里还有五毛钱的零用钱。认真完成作业,得到老师几句表扬,就可以整天都咧开嘴巴笑了。有时,我还会找来薄薄的信签纸,在纸上写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装进一个土黄色的信封里,用浆糊封好。再写上一个陌生的地址,欢天喜地的塞进那个绿色的大邮筒里。那时候,我觉得父亲是很有能耐的。让家里还清了欠下的债,母亲也再不用为了我们姐弟的学费去给人家说尽好话。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延续了6年多,而这六年里,我就在母亲的背上,在母亲的目光里,逐渐长大。这段成长时光里,我见惯了母亲一个人,一口袋一口袋把稻谷从田里背回家,汗水打湿了头发,一缕一缕黏在额头,见惯了母亲弯着背在烈日下给玉米苗除草,日暮时分,一脸疲倦的归来,习惯了和年幼的弟弟在深夜陪着母亲把水引进干旱的稻田……
这些在年幼的我的眼中,是那么的平凡和习以为常。
直到有一天,同学的母亲一身光鲜亮丽的来校看望她。我就突然的想起了,我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农村的母亲,此时此刻,她又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又拖着疲惫在暮色里归来?又或是一天的劳累,又让她沉沉睡去……我才懂得,母亲这些年来,所承担的一切。她就用柔弱的双肩挑起了整个家庭。岁月过早的在她脸上刻下斑斑裂痕,我突然就有些埋怨父亲的久久不回了。
而他,仍旧不知归期。
再见父亲时,已是六年后。
那年冬天,他突然的回来了,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的教室在三楼,那天是母亲把我叫下去的,说他回来了。我跟着母亲匆匆下楼,看见了站在操场上的他,瘦瘦的,高高的,穿了件黑色的皮夹克,我努力的把面前的这张脸与照片里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却发现他已不再是记忆里年轻的模样。那一刻,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喉咙堵得慌,却找不到掉泪的理由。
之后,父亲便很少出远门了,春耕秋收,他也总能帮帮衬家里,母亲的担子也有了些许减轻。而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何他当初可以一去那么多年。
如今,我已从师范学院毕业。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让我深深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每每周末回家,总会和母亲聊很久。从母亲的口中我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些缘由。
我们都穷怕了。这是母亲常和我说的话。他们结婚分家时,只分得了一个大锅、几分田和煮饭用的铁镫観,便是一个家了,家徒四壁,应该就是这个样了。那个年代,粮食产量低加之田又少,常常接不上粮。幸好外婆家还算宽裕,在接不上粮时,父亲就从外婆家一担担的挑回还没晒干的谷子,和母亲连夜在大锅里用柴禾焙干。
后来,我和弟弟相继出世,又多了两张嘴,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那时候,大伙都没外出打工,就守着各自家里的几分地过日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加之我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的往医院跑,为此,母亲还担心我,怕我打针打的太多,而导致残疾,幸好上苍眷顾。
一年唯一的盼头就是屋前的那几棵梨树了,如遇雨水好,遇上梨子大丰收,我家便能分得一两背篓的梨子,来救急。印象里,记忆最深的应算去二姑家喝满月酒,母亲为了给我买条裤子,问爷爷他们要一背梨子去卖,却被他们臭骂一顿,最后梨子没得到,还吵得不可开交。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像他们要过什么东西。母亲学过裁缝,心灵手巧,没钱买新的,她就把自己的衣服翻出来,经过裁剪加工,给我们姐弟俩做衣服。也是那时候,父亲便坐上了南下的列车。尽管母亲和我说这些时,语气及其平淡。可我仍然能体会到那种时过境迁的无奈。
如今,我已能够理解父亲那么多年一去不回了。
时光越老,人心越淡。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渐渐学会明白,这个抚养我长大的男人,人生背后有着说不完的辛酸苦辣。
让我们含泪铭记,这世界上的一个人,他把所有的卑微屈辱都藏进自己心里,然后再以一座山的形象挺立在我们面前,这个人就是父亲。
来源:红网保靖站
作者:彭秋宇
编辑: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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