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正芳

　　今年寒假回家，母亲饲养了二十几只鸡，刷新了家里的养鸡记录。在此，记录两个在家中发生的关于鸡的小故事。

　　(一)土鸡蛋

　　在家乡这边，好像在人们心中有这样一个共识：土鸡蛋比市场上卖的鸡蛋好(至于究竟有何好处，我至今仍未明白)。所谓的土鸡蛋，就是乡村人家自己饲养的鸡所下的蛋。由于土鸡蛋好，每三天两头，就有村里的人来我家和母亲买鸡蛋，所以我家的鸡蛋，日益减少。

　　正月初五的时候，邻居伯伯已经出嫁的女儿来拜年，他到我家来说要买鸡蛋。当时，家里只有4个鸡蛋，母亲说女儿难得回家一趟，4个鸡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过(给)钱了。“哪能不过(给)钱啊，女子转来(‘回家’的意思)归转来，一码是一码，这该过的钱还是要过的。”鸡蛋据说是一块二一个，伯伯硬塞给母亲5块钱，快速的跑回家了。那一刻，乡中百姓的质朴、乡间氛围的和睦显露无疑。我看看母亲，笑着说：“娘，看来您养的鸡挺受欢迎的啊!”“养鸡了，你和你哥过年转来才有鸡肉吃，不然还得买，能少花钱就少花!”母亲说。她长年累月一个人在家里，不仅养鸡，还养狗养猫，我知道，有了这些狗呀猫呀，母亲一个人的日子，也能热闹些。

　　到了正月初八，家里的鸡又正好下了几个蛋。初十我的发小就要出发去长沙上学了，我邀请她来我家吃晚餐。母亲问我们是想吃荷包蛋还是想吃煎蛋。最终我们决定要吃荷包蛋，听父亲的意思好像是荷包蛋的寓意要更好些。在母亲小的时候，外公一个人要养6口人，家里很穷，根本没怎么吃过鸡蛋。所以，每当家里有鸡蛋时，母亲总是会问我想不想吃荷包蛋。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给我做过很多次荷包蛋，可至今我对于荷包蛋的印象很模糊，甚至不清楚到底什么是荷包蛋，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有关于母亲给孩子做荷包蛋的文章。我这个做女儿的，从一点来说，着实不孝.....做饭时，父亲坚持要掌‘荷包蛋’的厨，虽然鸡蛋在锅里煮的时间太短，导致蛋里的蛋黄都没熟，但我、发小以及父母亲四人，都吃的很开心。不过，只可惜，哥哥没有吃到那天的荷包蛋。

　　(二)捉鸡

　　正月十一，寨子里办喜事，父亲和我去吃酒宴。到后来，父亲和我预想中一样，喝的伶仃大醉。当时我正和小学同学聊的兴起，在我不经意时，醉醺醺的父亲已离开了酒宴，独自回了家。等到我回家时，已到了下午5点左右，父亲已躺在床上，嘴里在悉悉索索的念叨着：“女子(女儿)过两天要上学去了，今天夜头(夜里)要把鸡捉了，修好起来，明天好炒......白天你都捉到个鸡，哪捉的到鸡哦，白天捉不到鸡，那捉不到，捉不到......”母亲说，父亲自从3点躺在床上，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我看着喝醉酒的父亲，心头再也没有抱怨他经常喝醉酒的想法了，鼻子突然酸了起来。一个做父亲的，即使他醉的不省人事，都把儿女深深记在心头，会记得儿女的一点一滴，一举一动，而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在远方时，恐怕连给父母打一个问候的电话，都会忘记......晚上7点，天已经黑了，父亲也醒了。“大妹(父亲常唤母亲‘大妹’，因为母亲是外公的大女儿)，天黑了，捉鸡得了忙(该‘捉鸡’的意思)!”这是父亲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这句话，我心头再一次，深深地感到对父亲的歉疚。“好，你先起来(起床)，鸡都回笼了(白天鸡是在外面玩耍的，天黑了才会回到鸡笼)!”母亲回答到。等到父亲穿好衣物准备捉鸡时，母亲已找来了手电筒。可真实情况是这样的：我家根本没有鸡笼，鸡兄们晚上都是在房梁上睡觉的。于是父亲马上又搬来了梯子，刚好够到房梁的位置。为了不惊扰鸡兄们，父亲没有开灯。因为捉鸡时要用双手加上上梯时一只手扶着不安全，所以父亲就把手电筒含在嘴里，努力的朝着鸡兄方向前进，母亲和我则在下面按住梯子，以防梯子发生不稳的情况。脑海里突然想起，在我准备去大学报到的那天，父亲也是这样，嘴里含着手电筒，在天还没亮的时候，给我做蛋炒饭的场景......估计父亲还没有完全的醒酒，一个不小心把所有的鸡都给吓跑了。第一次捉鸡宣告失败。又过了1个小时左右，我和爹娘又重上捉鸡战场，结果，第二次，还是失败了。“今天硬是见鬼了，喝多酒了捉不到鸡!”父亲生气的说。鸡兄们经历过两次的惊吓，到了晚上十点左右都还不见踪影。“女子，你莫(别)愁，等鸡叫头回了，我再去捉。我就不信捉不到。”父亲赶忙安慰我道。

　　“不要紧的，捉不到就不吃了。”

　　“讲哈(傻)话，女子上学不杀个鸡，哪门喊个爹哦(‘怎么算得上是爹’的意思)!”父亲激动的说。晚上十点半我就睡了，那一晚，在故乡的摇篮里，我睡的很香。可我好像在梦里听到了半夜家里传来的一阵阵轻微的鸡叫声........

　　第二天早晨，家里弥漫着鸡汤的香味。我起床的时候，爹娘早已把早餐做好，鸡肉也上了桌。“你屋老爹(‘你父亲’的意思)鸡叫头回就起来了，一个人捉了鸡，还把鸡都修好了。早上炒好的，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母亲开饭前跟我说，而父亲在一旁只是和蔼的笑着，默默的倒了一杯高粱酒。我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给我夹在碗里的鸡腿，只听见眼泪“哒”的一声，落在了白花花的米饭里......

　　那一顿早餐，洋溢着暖暖的爱，我一连吃了三碗饭，还和父亲喝了一杯啤酒，我和爹娘都吃得很开心，很幸福。只不过，对不住了鸡兄，你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进入了我的肚子里。但是，你为这个家庭的幸福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会永远记住并且感谢你的!

　　其实，贫亦乐，苦亦乐，大山里的粗茶淡饭也是山珍海味，因为有家人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