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回故乡了。我的故乡是永顺县车坪乡一个叫做李家坪的地方，童年时光就是在那里度过的。今年清明节，我与哥哥妹妹商定，一起陪母亲回故乡挂清。

　　刚一到故乡，就下起雨来，也许是她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为我们接风洗尘吧。我迫不及待地来到老宅前，这里已是一片平地，房子已经不在了，地里已经被亲戚种上了玉米，门前原本有一棵高大的椿树，不知什么时候也被砍伐了，只有地上依稀可见的瓦砾，向我悄悄诉说曾经的故事。

　　望着熟悉的家园，抚摸着那颗老树，我想起了儿时夏夜的往事，一家人围坐在树下，乘凉聊天，快乐无比。父亲严厉教导我们怎么做人，母亲忙着给我们烧水洗澡，我和哥哥妹妹打闹捉迷藏。在不知疲倦的追逐中，在母亲娓娓动听的故事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妈妈带我去串门，正碰到邻家女孩吃冰糖，馋得我涎水三尺长。见大人们聊得正欢，我就站在女孩的对面，直勾勾盯着冰糖大声说，姐姐，你好乖。大人们笑了，我的脸也红了，女孩的妈妈说，快给弟弟分块糖吃。小女孩嘟起嘴，有点不情愿的递给我一块糖，不知道害羞的我马上接过来，塞进嘴里。嚼着姐姐给的糖，一直甜到了心里。

　　想起童年往事，眼睛有些湿润。妻子觉察到我的情绪，给我拍了几张照片就催我离开了。

　　故乡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静谧的夜里响起。对于我来说，故乡就是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盛满了童年欢声笑语的老屋，结满童年故事的几颗老树，还有村中那条日夜流淌的小河。

　　故乡是一首悠扬的歌，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旋律就已融入生命里。无论在天涯，还是在海角，只要望一眼故乡的方向，或者举头看一下或缺或圆的月亮，不必低头，故乡就已经在我的思念里了。“家乡有条猛洞河，唱着一支三峡的歌。”在熟悉的歌声里，心经被揉得软软的，软软的了。

　　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慢慢捡拾点点滴滴的记忆，我最美好的童年时光都留在了故乡的小河中。小河河水不深，清澈见底，水草看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最喜欢跟着大人去河里，或是垂钓，或是撒网，或是放下蔑籇，每次都会有不小的收获。夏天了邀约小伙伴，背着大人光着小脚丫，在河里尽情地洗澡打水仗，水花一朵朵地在身边盛开，快乐飘满了小河两岸。老家的村庄变化很大，谁家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了，我像一名远道而来的访客，心里酸酸的……

　　一湾清水在心底里摇，一首歌谣在心波里荡。我的童年是一些跟蚂蚁、青蛙、狗尾巴草有关的故事，那时候离自然最近，从来都不懂什么叫寂寞。故乡我还找得到，童年却再也回不去。雨打梨花深闭门。多年以后，当我读懂了这句诗，却再也不能回到从前。那个手捧梨花在田埂轻盈追风奔跑放飞梦想的小女孩，你在哪里?

　　一路前行，妻子搀扶母亲走在泥泞的山路上，母亲讲述着和我有关的童年趣事。有一次母亲带我和哥哥去外婆家拜年，遇见了很多父亲的学生，也许是因为我嘴巴甜喜欢笑的缘故，他们都争着抱我，逗我，等他们走远了，我就对母亲说，我是世界上最乖的人，大家都喜欢我。多年后我回到故乡，经常还会有长辈开玩笑说，这个世界上最乖的人回来了。妻子和我开玩笑，难怪你现在还这么臭美。

　　临别时，雨停了，故乡显得格外温柔透亮。我拿出一根烟来，把故乡的名字写在烟上，贪婪地吸着，要把故乡吸到离心更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