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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 事

来源:红网保靖站 作者:佚名 编辑:易果 2017-03-06 10:3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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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9年,我正在保靖民中读高中。一天,娘到教室门口找到我说,二狗子大姨为我许下一门亲事,她看要的就同意了,这事我干不干她说了算,不会影响读书。

  我当时懵了,我还是个学生呀,怎么能做这傻事?我晓得那个叫“二狗子”的大姨不得了,她是母寨人,但团境哪个都晓得她是靠做媒吃快合饭的。一年没做几天工,常年身穿一件满襟衣服长得盖住了膝盖。手里捏一根手巾帕子一扇一扇的,说起话来泡沫四射。我们小时候见她都远远地躲着她呢。

  娘可能是想早抱孙子才先斩后奏。他哪考虑当儿子的感受啊,班上同学要是晓得我定婚了会丑死人。读六年级时,班上肖高清拿一根金星钢笔做作业,我们好羡慕。有人透露,那是他未婚妻赠送的,男女同学一笑,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这倒霉事怎么就轮到我了,我开始埋怨娘。娘要我展劲读书我从了,可她为什么听二狗子日弄?我心里清楚,这婚事不从是不行的,无论如何不能反对娘。娘把身心都放在我身上。放暑假了,我擅自作了一个伟大的决定——辍学。娘听了竟然非常高兴:“好,那头不得我们就搞这头!”。

  二狗子得了我家两片腊肉吃后,来我家就更勤了。然而,我家那条黄狗不欢迎她,每次来,黄狗把她堵在外楼门(我家院子有三进门),虽然她手里握着一根打狗棒,但她不敢得罪黄狗,我那黄狗是爹训练的猎狗,它经常只身外出,也能将小野东西刁回家。二狗子只好在外面喊:“大嫂……快赶你屋狗来!”

  二狗子进的我家门之后,就口若悬河:“你们尽管放心,那边我打包票了,我跟他们讲,我家老二能看得起你家王九九,那就是你家福分唻,人家可是高中生,就是嘴巴言谈有点欠,吹打弹唱样样行,这个小伙子呀,就是一碗腊肉蒙到饭碗底下呢……”其实,那个出身在小河王家的什么王九九我连影子都没有看到。都是那个二狗子的嘴皮子把我说得天花乱坠,那边人就许了,说不要看人。他们可能就是冲着我那块“高中生”的牌子来的吧?

  按我们土家族的习俗,男女双方有意之后,男方会选一位能说会道的媒人带上一些男方准备的糖酒、腊肉等,去女方家求亲。当然,这个人非二狗子莫属了。按照二狗子的吩咐,我们准备了四套衣服的布料,三斤毛线,一只猪腿,二十斤猪肉去“认亲”。

  那个年代,要“破四旧,立四新”,请客送礼这类勾当一般不乱搞。娘请了两个家族人为此事打背,他们把“礼品”统统装进麻布口袋,莫让别人发现。二狗子把她那一套台词背得滚瓜烂熟,顺利地完成了爹娘的托付。

  女方一妇人笑容可掬,忙收下了礼物,这女人脸上坑坑洼洼的,我没敢多欣赏。这大概就是未来的“丈母娘”了。

  照礼俗,土家族人哪家女子打发人即定婚了。需办一场酒席(酒席所需的物品一律由男方提供),请家族亲戚吃一餐饭,在酒席上宣布女儿的婚讯,这顿饭是不能收家族亲戚的礼金的。我那“丈母娘”说请客吃饭怕人家讲。如今移风易俗要新事新办,就买了三斤水果糖在家族中挨家挨户地发,一家一粒,告诉大家她的女子许人了。我当时想,这“丈母娘”也太抠门了吧?难怪人言“麻精麻怪”。

  第二天,二狗子和两个背背笼的都回去了。我被留下来和“未婚妻”沟通感情。实际上是麻子妇人审问我。晚上,火塘边三人安坐无言。我为了返解自己尴尬窘态,就随手拿起一根稻草用锋利的指甲将其斩成一截一截的。王九九对着一盏明亮的煤油灯纳鞋底,根本没有对我瞧一眼。麻子的破嗓子划破寂寞的夜空:

  “佬二,你不会吃烟?”麻子看着我掐草的动作问。

  “嗯”我爽快地回答。

  “哎呀,你看你像个姑娘家似的,连烟都不会吃,”

  “我……”我想辩解但又讲不出什么理由。

  “烟是和气草,酒是壮胆药,一个男人这起码的功夫都没有,今后怎么讨吃哦!”麻子象吐枇杷籽一样讲得我无地自容。

  回家的路上我想,这婚事可能要吹了,主要是麻子妇人太厉害。那个叫王九九的姑娘,我进屋就审视了,在农村里还算是比较漂亮的。眼睛很大很黑,两道浓眉弯弯的,眉毛上有一粒黑痣。笔直的鼻梁下两片肉肉的嘴唇。她的身材和她的脸一样都是圆圆的,冬天的棉衣也裹不住她的丰润。相比之下,我的瘦小显得尤为突出。

  认亲的狼狈使我真不敢再进王九九屋门了。但我不能提出退婚,怕娘骂我哦,如果我先提出退婚,那我家的几套衣服钱就泡汤了。

  第二年的端午节,娘催二狗子去女方“求结”。娘为我准备了求结的礼 物——一只带有猪尾巴的猪腿。

  对于土家族来说,那带尾巴的猪腿,是传递婚期的暗号。土家青年男女定婚期间,姑娘一般会仔细查看情郎带来的背笼,看里面猪腿传递的信息。这里面很有讲究。猪腿若光光荡荡的,表明他们的婚期男方尚未择定;若猪腿上带有猪尾巴,则表明今年的农事忙得差不多了,丰收后这门婚事就要了结收尾了;若女方来不及办理出嫁的事或一时舍不得女儿离开,就把那条生在猪腿上的尾巴砍下来,放在回送的礼物中,男方看到后便会明白。

  二狗子带我去小河“求结”,我背着带尾巴的猪腿和五十个粽子跟在二狗子后边。她边走边教我到那里后要如何如何讲,我听得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

  又一次严格的审查开始了。

  “佬二,你真有长劲啊,半年不见就学会吃烟了呀!”

  “嗯,嗯!”我自豪地回答。我想我再用不着掐稻草了。谁知麻子看到我吃烟一反常态:

  “不是我说你哦佬二,吃烟是最大的浪费,一个吃烟的男人一辈子会烧掉一丛屋啊!”

  我认真地看了看那张凹凸不平的脸庞,不寒而栗。二狗子的那三寸不烂之舌此时根本插不进裆。

  最后,我们带着一截带血的猪尾巴出了王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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