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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靖苗民抗捐斗争(二)

来源:团结报 作者:彭图湘 收集整理 编辑:易果 2017-12-05 10:4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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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王石生富

  石生富(1837—1921)排沙河寨人(今保靖县中心公社排沙河大队),腰圆膀阔,高长大汉,排行第一,下有二弟。他家道中落,无田无地,仅有五柱八的两间屋,却为人仗义,好打不平。跟广大苗民一样,石生富也深受国民党官府的苛害。为求生计,他曾聚众劫富。1918年鼻子寨抗捐斗争中,他的勇猛和疾恶如仇蜚声苗疆。梁国昌金蝉脱壳推他为头抗捐,他慨然应允,各寨苗民亦无不雀跃。

  排沙河寨后有一堵巨大的白色岩壁。石生富做了一面五尺长三尺宽的大白帅旗,每出抗捐,随身常擎,意在不忘苗乡。他还响亮地号召苗民团结起来,不交捐款。他联合邻近绥保边境三十余苗寨,组织联合抗捐团,拒官抗捐,绥保各县威名赫赫。石生富被国民党谥称“苗王”,民间对此称却多赞誉。

  石生富常往各地与派捐乡、保、官军交锋,团丁成千累万,声势浩大。平日,他却只有三十余人枪。这众多兵勇是各寨苗民临时组合的。出发前,他派人口头通知各寨头人,规定时间内带全寨青壮男丁到指定地点集合待命。各寨头人得信后,立即鸣锣晓谕全寨,准时自带粮食、武器(火枪、刀、矛)出发。石生富规定,凡有违令不遵者,罚供本寨出战的全体人员大酒大肉吃一餐。苗民深恨捐派,闻令抗捐出战,无不踊跃参加。绥保两县国民党反动头目忙于交讧,无力“剿办”苗王。保靖县政府畏其在苗民中的威望,妄图收买石生富,鼻子寨事件后,反委石生富保靖七区区长、七区团总之职。石生富虽受职,抗捐之志不移。

  1919年初,石生富带绥保抗捐联合团三千八百多人到矮寨(属吉首)去抗派捐官军。绥属桃花坪的乡长龙贵德,勾引乾城(今吉首)官军,在石生富人马必经的四条隘口设伏,打死苗勇24人。石生富等失利收队怒火中烧。七天后,他率队抄掳龙贵德家产,将龙贵德捉到保靖七区科国寨收押,勒令龙贵德交钱八百串文赎罪。桃花坪人送来这笔钱的次日清晨,石生富集合科国全寨老少,当场分钱,每人一串,对抗捐战死者家属,则从优抚恤,每户给银元一百块。苗王均分洋钱却自己分文未沾的事传开了,更加坚定了绥保边境苗民联合抗捐的信心。

  石生富能克已,他领导苗民抗捐斗争两年多,没置一块田土,没修一间住房。他出外抗捐经常告诫部属,不许扰掳沿途村寨。1919年古历十月初一日,石生富等人为此还在永绥长潭寨张贴了“倘有不遵令肆行烧掳,在外抢劫者,准其格杀勿论”的告示。

  飞天大王

  在湘西地方军阀宋海涛和张学济交讧之际,绥保边境苗民抗捐联合团迅速发展壮大。他们以石生富、龙拔前、张明显等为首领,多活跃于绥属境内,攻区保、抗官军、拒捐派、捉土备、烧屯仓、掳富豪、抄官绅,势达吉首矮寨,永绥县卫城。国民党统治者如坐针毡。靖国联军湖南第二军总司令张学济挤走了宋海涛之后,便认真对付绥保边境苗民抗捐联合团。他先令集结在绥境的苗民解散,见石生富等不遵令,拉下脸皮,杀气腾腾地命令他的第二团团长杨再椿:“准伙同筸军,痛加剿除。” 1919年12月,绥属抗捐联合团岩洛、窝隆、排当务等寨相继遭到国民党军队和绥属团防的洗劫。1920年元月3日,杨再椿部营长龙腾汉率三个连士兵,纠合绥属团练长李彬青、邓树青的一千多团防军共两千多人,进剿保靖抗捐苗民。他们刚从绥属米迫寨出发,便遭石生富等人迎击。龙腾汉见苗民势盛,恐怕包围,遂令李彬卿、邓树青攻绥属排大连,自己率队攻保靖排窝党。龙腾汉遇石生富,经战多时,始攻克排窝党。邻寨马尾坡苗民闻之,前往支援。龙腾汉欺其人少力微,逼追至马尾坡,淫掳16户,天晚撤出,驻绥属排大鲁。

  在排大连,抗捐联合团石光华、石得秀、石得光、梁记立等拼命抵敌,失利退走,与石生富会合,撤回保靖。李彬卿、邓树青自鸣意,大言痛饮排沙河,尾追至保属翁科寨口突遭抬炮四面轰击。石生富指挥保靖苗团拒死斗战。绥属团防纵火,霎时火光冲天,二十多场棚变成火龙。形势紧迫。苗王紧咬钢牙,横刀督战。千钧一发之际,格若寨苗民抗捐头领,绰号飞天大王的龙拔前从十里外金洛河临时召集苗勇,驰援翁科。龙拔前身先士卒,攀藤附葛,撞荆踏棘,直奔战场,他们一气登上翁科寨后高山,吼杀惊天,飞扑而下。他们那被枝挂岩扯破成条绺的衣裤,随身飞舞。鏖战中的保靖抗捐苗民一阵狂欢:“飞天大王来了!”李彬卿、邓树青等看时,高坡乱岩之上,一群人踨跳冲来,为首大汉,敞衣露怀,手中马刀,寒光闪闪,衣片裤条,飘飘扬扬,恍如天兵神将下凡,不由惊叫:“飞天大王来了!”顿时,绥属团防军阵脚大乱。翁科寨前有丘稻田泥深齐腰,李、邓团兵慌急间误陷其中不能自拔者,被愤怒的抗捐苗勇刺死。李彬卿、邓树青丢下十五具尸体,拖着六名伤者,仓惶溃退了。飞天大王等乘胜穷追至永绥排纳,遇龙腾汉军队接应李彬卿等,方才撤回翁科。翁科告急,闻讯陆续赶来支援的绥保联合团八千余人在翁科欢庆胜利,杀牛聚餐。

  (注:筸军——国民党驻凤凰军队)

  扑不灭的火

  1920年元月初,进剿绥保边境苗民抗捐联合团的龙腾汉等,吃了败仗,飞报上峰:“苗匪聚集八千余人,势甚披猖”。国民党绥保二县政府惊惶万状,慌忙组织联合团防堵。苗王石生富“聚众妄为”,连湖南省总司令赵恒惕也震动了。清剿训令纷至沓来。国民党靖国联军湖南第一军第四团冯绍麟部、第二军第二团杨再椿部、永绥总镇警备司令杨明诚部、筸军、绥保各区团防乡兵,疯狂扑向绥保边境,剿办抗捐头领——苗王石生富,镇压抗捐联合团。苗王避其锋芒命令临时聚合的各寨团队撤回本寨,自己则回到老家排沙河,伺机而动。

  当时,受到抗捐联合团冲击的绥保二县乡保团备、地主豪绅,于永绥、保靖、乾州、凤凰,乃至省署具控苗王石生富,案积如鳞。石生富拒不到案,不离苗区。他身边有三十余人枪,住的排沙河寨又山耸壑深,地势险峻,国民党反动派不敢妄入,无可奈何。前来清剿的各路队伍,只好陆续撤走。为了巩固自己的反动统治,避免苗民暴乱,反动统治者见硬法未奏效,遂施软计。他们矫枉欺饰,有意掩盖官府与苗民间压迫与反压迫这一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把绥保抗捐联合团的斗争,说成是宋海涛的过失,酿成了两县苗民“互相仇视,彼此抄烧捉磕”,假惺惺派员调解两县苗民纠纷。1920年古历正月,调查长李逢春到了保靖八区梁国昌处。三月,张学济又特委委员黄足银来绥保边境游说。

  国民党反动派机关算尽,终难扑灭绥保边境苗民抗捐烈火。1920年古历正月21日,绥军烧杀绥属抗捐联合团岩落、补毫两寨,石生富闻讯,立即率队出击绥属排纳、窝隆的团防。四月,石生富等趁国民党军队撤走,又奋力围攻常助官军弹压绥属抗捐联合团苗民的绥属团练长邓树青、李彬卿、土备吴家兴等。四月初八,东方发白时,保靖排窝当寨石元旺、石乔立、翁科寨石得用、永绥窝隆吴老哥等三百余人,突攻进绥属排纳等寨。初九,又攻下绥属耳朵寨。同日,在岩落寨抗捐团捕捉了助富为虐的窝大召人龙国安。四月十四日,窝隆人张明显、石光家等密做内应,石生富、龙光凤等数百人由岩落进攻排必拖住吴家兴的队伍,龙光凤乘虚攻入排扭,嚇得吴家兴屁滚尿流地逃进县城求救兵去了。

  猫血酒

  两个外地苗族汉子,刚走到排沙河寨边,猛然路旁窜出几个气力莽刚的后生,箍的箍腰,扭的扭手,把他俩擒了,不问青红皂白就往寨里拖。

  他们拖拖扯扯一闹,惊动了寨里的苗民。一个门高树大的壮汉问:“什么事?”

  “捉得两个探子!”

  那俩人脑壳昂起不认账:“我们不是探子!”

  捉他们的后生反问:“你们是生人,伸头缩脑地往我们排沙寨子瞟,不是探子是什么?”

  他俩还咬筋地说:“初来初到,怎么不张,怎么不望?我们还要问哩!”

  门高树大的壮汉眼睛鼓鼓地盯住生人,逼问:“做什么来的?”

  “特来排沙河,投奔石生富!”

  那壮大汉眉毛一抖,他正是石生富。心想:嘴巴上吊鼻涕,有来路的;外地人来投奔我,想必有内窍。忙喊后生们松手,让那俩人进屋去慢慢讲。

  原来,他俩是近邻永绥县(今花垣县)苗寨来的。一个是窝隆寨的张明显,一个是董马库的秧光现。他们讲,国民党绥靖总镇宋海涛坐镇永绥,捐税多如牛毛。各寨苗民洗了盐罐也交不清捐款,实在忍受不住了。听说保靖县十多寨苗民一齐抗捐,民国七年火烧鼻子寨,官府也莫奈其何。大家就想来身身排沙河的石生富这个保靖县苗寨抗捐的头人,联合抗捐。

  石生富问:“你们真心跟官府结皮绊?”

  “假意不得来!”张明显俩人爽朗地说,各自取出一本名单,递给石生富,“这是我们全寨人户名册,自愿加入联合团。”

  这时,坐在旁边的保靖县十多个苗寨的抗捐头人,一个个开了笑脸,喊的喊“好”,叫的叫“要得”。偏是石生富没作声,眼睛像两把亮晃晃的尖刀,在张明显和秧光现脸上划来划去。莫不是想挑开他们的皮骨,查看是真是假?张明显两个见石生富不接名册,紧盯自己,心里起疑,不由地缩回手来。大家不晓得怎么回事,也没作声。屋里一时出奇的安静。

  突然,石生富“唰”一声抽出马刀,炸雷一样吼道:“抓出去砍了!”几个毛头后生应声上前,抓张明显两个。

  张、秧二人大吃一惊。一边拼命挣扎,左挡右推,一边喘呼呼地扯起喉咙质问:“凭什么杀我们?”石生富只当没听见。

  张明显两个象笆篓里的鱼,哪跳得出路?被五花大绑了。他俩还不顾死活,不断往石生富跟前撞,咬牙切齿地骂:“你算什么角色!有本事和官兵杀去!老子瞎眼认错人了,你不是石生富!你是猪鼻孔插大蒜,装象!杀吧!老子十八年后又是好汉!……”尽管毛头后生们死劲往外拖,他俩一点没怯场合,不歇气地骂!石生富仍然装聋。

  这一吼一骂,却把在场的人搞痴天了。好比火坑里悄悄埋的板栗子猛然一炸,火坑灰撒得满屋,人吓得一惊,眼前又迷迷朦朦。只见一个二个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有个石生灿,到底是经常给石生富出点子的,一看场合不对,怕要错杀好人。忙上前扯石生富衣袖,想劝劝他。哪晓得一扯,石生富哈哈大笑起来。石生灿像半夜三更落进了苕洞,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石生灿还没转过神来,猛见石生富一纵身冲出门,撵上前去,拨开那些杀气腾腾的后生,抓住张明显和秧光现后背,“嚓嚓”几刀,割断了他俩身上的索子,双手抱拳,真心实意地说:“好角色!莫误会,我是试试你们胆火的。”

  张明显两个呆了。大家也一震,过一阵子,眼珠子才活动。

  张明显两人也没多心,一拍胸脯,袒心亮腹地说:“敢钻老林不怕虎,处心抗捐不怕杀。砍了脑壳碗大的疤!转二世接到和官府斗!”

  石生富眼睛眉毛都笑了,客客气气地请新伙计进屋坐。大家亲热得像兄弟一样。

  石生灿说:“自从去年火烧鼻子寨,我们各寨和官府结了生死皮绊。今天正要吃血起誓,抗捐到底。二位永绥兄弟有胆有识,何不趁此机会,同亮心肝?”

  张、秧二人忙站起来说:“大家看得起,我们没有二话!”

  “请!”石生富一声招呼,大家到了一块坪坝上。石生灿早已备好香案,喊人抬出一罐酒,捉来一只大公鸡。石生富一把抓过那鸡,甩得老远的,命令手下人:“ 捉只大雄猫来!”

  那手下人眼睛忽眨忽眨的,还没明经:为什么吃血酒不要雄鸡,要只大雄猫呢?还是石生灿这人灵性,眼珠一转,大声说:“鸡哪有猫雄势?猫是虎,老虎!”

  石生富欢喜地接过话头说:“对了。吃了猫血酒天不怕地不怕,二天搞事更有劲!”手下人马上捉来一只大雄猫。

  大家正要去舀血酒,张明显突然喊:“请等一等,他们来了!”众人抬头一望,寨外山坡上下来一群人。秧光现喜洋洋地说:“那是我们永绥县来的,和我们一样的。”

  石生富赶忙亲自去接。果然是永绥县三十多个苗寨的头人,带着各寨人户名册,要求加入石生富联合抗捐团。听说大家要吃血起誓,他们同声请求共饮血酒,以表抗捐决心。石生富哪有不喜欢的,忙喊拿碗来,众人纷纷舀了血酒。

  石生富举起酒碗,斩钉截铁地起誓:“天作证,地为凭,联合抗捐,死无二心!”

  各寨头人同时举起血酒起誓,那声音应山应谷地响:“天作证,地为凭,联合抗捐,死无二心!”说完,一仰头,大家咕嘟咕嘟喝了血酒。

来源:团结报

作者:彭图湘 收集整理

编辑: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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