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地方,未曾谋面,却已魂牵梦绕;总有些村庄,未曾去过,却已仿若久违;总有些山水,未曾相逢,却已在眼在心。
于我而言,保靖毛沟镇的略水村,便是这样一个存在。它不像那些声名显赫的古镇,被过多的商业与喧嚣包裹;它不似那些精雕细琢的村庄,被太多的人为迹象与刻意打磨覆盖。
略水,它更像一个深藏于湘西大山中的旧梦,静静地等在酉水河支流,等一个懂它的人,等一个欣赏它的人,等一个能走进它心里梦里的人,来读懂这片山水间的故事。

于是,我来了,来寻这“一湾略水”。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我是不信的。况且,我并没有来过略水。第一次来略水,在我心底就激起了高山流水的共鸣。
当我站在略水河畔,我才看见,这哪里是一条河,分明是一匹在褶皱般的群山中摊开的、流动的绿绸。
河水是那样的静,静得让你不忍心高声言语,唯恐惊扰了水中青山的倒影;它又是那样的绿,绿得像一块无瑕的翡翠,温润地镶嵌在村庄边上。阳光碎玉似的,撒在荡漾的河面,光晕过处又像撒下了一把金粉,让人如梦似幻。

略水河好美呀。美到让我的心里长出了一幅画图,灵魂就在山水间飘来飘去,轻松自在,乐哉快哉。
河上有竹排,这是略水的魂。我和大家登上一叶,任由村民慢悠悠地将我送入画中。竹排破开水面,漾起层层清波,山影、树影、云影随之摇曳、破碎、又重组,仿佛让人置身一个流动的幻境。耳边唯有发电机轻轰时划破水面的哗哗声,以及掠过水面的鸟鸣。那一刻,城市里积攒的所有疲惫与焦虑,都被这碧波温柔地涤荡掉了。
昔人云,“山水间做稚子”,信然!
我忽然懂了略水先民为何在此定居,这水,不仅是生命之源,更是心灵的药。
村里的乡贤王槐松告诉我,所谓略水实乃“药水”,是在河边有一口长寿井,喝了能长寿。于是,众人我理解的药,应该不仅是解身体之渴,更是疗精神之疲。这不正是旅行的意义吗?我们风尘仆仆地赶来,只为在略水疗愈。

弃舟登岸,我的目光被河对岸的一座青山吸引。王槐松告诉我,那叫“孝子坡”。名字朴素,却承载着一个让山河动容的故事。清咸丰年间,孝子李纯良为保全病母,不惜背负她遁入此山,在岩洞中栖身,以野菜山泉奉养,历时一年半,直至母亲终老。
我仰望着这座并不险峻却满含深情的山坡,心中肃然。
没有选择攀登。因为我觉得,有些山是用来仰望的。它的价值不在于峰顶的视野,而在于它所铭刻的人性高度。
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孝”这个字似乎已被淡忘,但在这里,它被一座山具象化,被一个故事永恒地传唱。
我想起那句歌词:“一声声呼唤,一句句叮咛”。这呼唤与叮咛,穿越了百余年时光,依然在略水河的上空回响。
旅行是身体的阅读,而故事,才是风景的灵魂。孝子坡无言,却是我此行读到的最厚重的一本书。
带着这份感动,我走进了略水的文脉——李家大院。
时光在这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昔日大地主李凤的宅邸,如今虽只剩断壁残垣,但那些精雕细琢的石础、蜿蜒起伏的灰白砖墙,依然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气派。

我想寻访一下李氏后人,却因时间仓促,未能成行。
曾沈从文先生当年乘船换防,路过略水,便是在这里受到款待,对那道“略水酿豆腐”赞不绝口。
抚摸着那些被风雨侵蚀的砖石,我的指尖传来历史的凉意。
院子里,芳草萋萋,路边,几位老人坐在竹椅上闲话家常,阳光透过墙上草堆的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当下鸡犬相闻、安宁祥和的烟火气,何尝又不是当年商贾云集、文人墨客在此谈笑风生的投影呢?
站在大院中,我忽然将这一日的见闻串联了起来:略水河的柔,孝子坡的善,李家大院的古,共同构成了略水村的风骨。
是的,在略水,水,是它的血脉,滋养万物;山,是它的脊梁,立德立行;院,是它的记忆,承载兴衰。它们相依相存,缺一不可,构成略水生生不息的过往,也交织成游客心生留恋的回忆。
夕阳西下,我们从河边的水泥路又折回到了略水村部,村歌《一湾略水》又兀自在我心中响起:“我是你碧波上的竹筏,你是我夜空里的星辰……”
星垂野阔,月照舟归。药水涵灵,乡贤续脉,美哉略水。
我匆匆从略水走过,犹如竹筏般从这片碧波上划过。但略水,却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烙印在了我的记忆。
千里万里,终也走不出这一湾略水。也终于明白,旅行的终点,不是抵达,而是将一片山水,装入行囊,装进心里。
作者:彭司进
摄影:王槐松
来源:保靖县融媒体中心
作者:彭司进 摄影 王槐松
编辑:吴学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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