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标题:永远的心痛
家还是那个家,四柱五的木房子,盖的是青泥瓦,屋前的那棵柚子树,还结着那酸柚子,坪场前的冬青树还是那么稀稀拉拉地不整齐,木棉树一排排地开着那紫色的花,花椒树仍然伸长着带刺的枝条,向坪场内扩展着。屋后的椿木树又高又大,水竹子也成片地长大,直杆杆地伸向天空。一切的一切,仍然留存着童年、少年时代的温馨,让人怀念。
告别父母,挥手离去,整理回家的思绪,背上空空的行囊,沿着乡村公路,踏步而走,我走向新的征程。
新修不到三年的村级公路,可以直达我的家门。公路的两边仍然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和小灌木树。原来生产队时种包谷、栽红苕的山坡土地现在已是杉木树、松树成林的山坡了,有的地方由于常年不耕种也就长满了齐人高的野杂
草,有的则种上了柑子树,桃子树,柚子树,李子树,有的则种上了榉木树,一片一片的,叶子青油油的。不太平整的泥土路面上,有时会留下深深的车轮印,那高低不平的公路,随着车辆的不停颠簸,把人们摇晃得左摇右摆,即是这样的路况,而对农村里的乡亲们来说已是很好的了。自从有了公路通了车后,平时走惯了山路的村民们也都愿意搭车去赶场,尽管那么地拥挤,左晃右晃,那心里的感觉就是不同多了,仿佛社会生活前进了几十年的历史。
是呀,有了车路就得想坐车,即使没有那么舒坦,但总比走路来说是强过百倍。人就是一个怪物,一旦你有了舒适的条件就会去想更舒适的环境,而一旦你没有遇上舒服的生活条件时,你也得在那困难的条件下,艰辛而麻木地生活着,过上一种单调而乏味的生活,日复一日地在山沟沟里呆着,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了却一辈子,我的多少前辈乡亲就是如此。
这是一条山路,我过去走过,今天我仍然在走,不过随着时间的变迁,我走过它的频率却少了许多。山里的孩子就得走山路,即使走出了山里的孩子回老家来探望父母亲的时候同样得走山路。山路长在山坡上,溪沟里,也长在山里孩子的心里,那是一条永远不会忘掉的心灵之路。
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量,今天我就是用我一双曾经走过许多山路的脚,再一次一步一步地去丈量家乡的山路。有时候用脚去量,有时候用心去量。那山、那水、那田埂、那溪沟、那土坡,都是那么地让人想起小时候的生活,燃起小时候家里困难生活的无奈火苗,苦涩童年的梦境。杉树塘、苦里塘、停木塘、帕油、王土坡、杉木湾、马路坡、鱼塘坡、鬼冲、坝木塘等等,熟悉而又亲切的地名,常在心里闪现。今天又在回家的路上再次相见,走近它又远离它,忘记它又记起它。多少年来,回家的行囊沉甸甸的装不下它,离开家的时候,把它装满空空的行囊伴我走向远方,走向一个人生的驿站,然后在那里沉淀,发酵,酝酿着一个思乡的种子,在思想的麦田里生长、开花、结果。这就是乡愁。这乡愁的根就永远长在家乡的泥土里。不管家乡的泥土是多么地贫瘠,或是多么地肥沃,它仍然连在那里,永不断去,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生命完了,但它却不会完,有时还会在你的下一代的亲情里植根,代代延续。这就是乡愁。
乡愁,那种淡而又淡、浓而又浓的反复酝酿,化作一种永恒存在于人的思想里,涓涓缠绵。台湾诗人余光中咏叹“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而诗人席慕容歌咏的是那“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背着乡愁走了一个湾,淌了一道河,踩过一坝田,翻越一座坡,就这样一个湾,一道河,一坝田,一座坡,路在向前延伸,山水往后移动。揩一把汗滴,喊一阵山风,在山里转,在溪里行。看河边的稻谷金黄,听树林里小鸟歌唱,打一声喔伙,唤一阵山风把脸上的汗水吹干,喊一声喔伙,叫天上的白云把太阳遮凉。这就是我的故乡,这就是我的乡愁。
脱去脚上的皮鞋,还有袜子,绾起裤腿,赤脚走在河水里、沙滩上,让沙滩、河水亲个够。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松软的细沙在按摩着很久没有接触过地面的脚丫子,那种又硬又痒又痛的感觉丝丝直入心田,从脚底往上传。头上滴着汗,脚下淌着水,就这样赤着脚丫,我在故乡的小河里,慢慢地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溪水,在享受着很久没有体验过的感受,赤脚踩沙滩、过溪水。那种儿童时代才有的经历又回到了我的心间。三十年后的再一次经历,留在心里的感受是绝对不相同的。有一句话说得好,我们不追求结果,我们只在乎事情的过程。今天,当我再一次赤脚走在河里沙滩时,这也就是在寻找那已逝多年的儿童天真的浪漫享受。追逐童年。
身体的疲惫却始终掩盖不住心身的舒坦。当我回到城里的家时,躺在松软的沙发上时,闭目养神时,心里仍然停留在那故乡小河的溪水里、沙滩上,那一种漫不经心、轻手细脚地行走中,那份自由、那份恬淡、那份闲适、那份享受。
回家乡一趟,虽然身体劳累一次,但心里却是一份亲切。因为那是回故乡,回到父母亲身边,与他们共叙天伦。陪父母聊天拉家常,说说儿时的故事,谈谈家乡的人和事,谈谈家乡的亲朋旧友,谈谈家乡的变化,让他们享受又一回亲人相聚的亲情和睦。尤其是当父亲80多岁时因身体的原因在葫芦镇住院时,几兄弟在医院陪伴他住院时,父亲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管,晚上睡不着,在床上动来动去,时刻影响着针管的安全,此时的父亲就象一个小孩一样,一刻不停地翻过来又翻过去,安静不了十几分钟,他的这种状况常常遭到大哥的呵斥,而他依然故我,口里还说晓得这么难受还不如不住院,在家吃药算了,何必多受罪。人整天躺在床上真难受,尤其是刚刚动完手术的那个晚上,他整夜都不得安静,口里喊着难受,身子动个不停,直到早上6点多钟昏昏沉沉地睡去。父亲睡着了。从父亲的脸上,我感到了父亲随着年龄的增大而盼望子女团聚的那份情感依恋,说心里话,处于那种状况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流露出那种依恋亲情的心迹来。人总是依恋相依的高级动物,那种父子相依、母子相依的情结是永远都会存在的,你说是吗?人人都会有那种体会。
乡愁,乡愁,永远的乡愁,这是一种无法从人的心里抹去的永远的心痛。
作者:罗应奉
编辑: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