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狗日的向老二,你不准老子和你女子向花花来往,老子偏偏要和花花在一起,本来老子不喜欢花花的,你看你那花花咯,看起人来,眼睛直勾勾的,谁都不去勾,就偏偏对着我来勾,各是你家花花喜欢我,硬是缠着我要帮她去看什么鬼鞋垫,哼,我穷,我穷又怎么了,老子不吃你的,不用你的,你以为你狗日的还是在旧社会那,你以为你狗日的还是地主一手遮天那,沉水?你狗日的妄想,现在是什么年代那?二十一世纪了,哈哈,傻冒,想沉我的水,没门……
谭老三边走边在嘴里嘀咕,不断的骂向老二,心里的气不知道打那里出,从后坡回家的田埂上,谭老三东一脚,西一脚的,好几次差点点踩进了冬水田里。
三哥,怎么了,谁借你米,还你糠了?
正当谭老三低着头,憋着气,气呼呼的往家里赶的时候,凉水井传来一声八妹熟悉的声音,谭老三止住了脚步,看见八妹正撅着个屁股从凉水井里不断的往桶里舀水,头却偏着笑嘻嘻的问谭老三。
谭老三没有吱声,就停下脚步来,一屁股就坐在田埂上,头也不抬,过了一会儿,谭老三就亮着嗓子喊道,李八妹,你的水舀起没有?舀起了你就给我早点回家帮你妈去做饭,我今天又去你家吃饭。
好呀,好呀,三哥去我家吃饭,我妈肯定又要添加皮蛋炒辣子的。谭老三话音没有落,李八妹就笑着打趣说,你看你,我叫你去是了却花花的心愿那,谁叫你不懂女儿家的心事呢?是的,我去,我今后天天去,她那个地主崽子的爹就好天天骂我,你就好天天来笑我,等那一天,我和花花生个崽后,我看你还喊我去不去?谭老三说完气话,就直瞪瞪的看着李八妹。李八妹就习惯的拿着瓢瓜,径直往回走,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说,你去生那,生了崽,我也是崽的大妈。李八妹的话让谭老三心里的气一下消了很多,他知道八妹心里非常放心自己和花花交往,自己也不会喜欢上花花,每次看花花的眼睛的时候,谭老三的心里从来没有波动过,可是,自己的眼睛每次和八妹一触碰之后,谭老三的心里就像一股蜜糖汁,瞬间融入心扉,虽然自己没有和八妹把话挑明,明眼人看后都心知肚明,特别是八妹的父母,对谭老三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亲,甚至连八妹有时候都还开玩笑说,老妈老爸偏心三哥。
在寨子上,大人们都说两人是地生一双,天造一对。两家大人之间都是很友好的往来,大务小事,红白喜会,谭老三的妈,李八妹的妈,谭老三的爹,李八妹的爹都是整个会事的主角,从小到大,谭老三、李八妹、花花、狗娃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刚满十八岁的花花楚楚动人,十八岁的李八妹也是芳香千里,两家的门栏早就被油菜坪的媒婆黄大姑给踩了数十回,说东门河的胡家,太平山的张家,又说农科站的谢家,八妹和花花的妈就是一句话给黄大姑挡在九霄云外,我家闺女还小,要嫁也要嫁在岩子坡。
嫁在岩子坡?我说花花妈呀,你听我说八妹妈呢,你看那张家的儿子,谢家的儿子都是高中毕业,有知识,又聪明,我看的那些狗崽崽那,都是吃苦治家的料,你们岩子坡有什么好呀?满山的岩子子,一年到头长不出屁大的那个冬瓜来。黄大姑每次说不进话的时候,就讲些气话。可是,不管怎么说。八妹的妈和花花的妈就一句话:我们岩子坡是穷了点,可我们人穷志不穷,不嫁就是不嫁,哪怕我们的闺女嫁不出去,我们也不把她放给岩子坡外面去的。
每次黄大姑气呼呼的走过老屋坡的时候,谭老三就在对面老屋山上亮着嗓子:
有女不嫁岩子坡,
要茶要酒没得喝;
有男不娶岩子坡,
要钱要粮红薯砣。
黄大姑就站在老屋梁上破口大骂,穷死你个岩子坡,老娘要说那家闺女就说那家闺女,没有老娘说不成的媒,唱你妈那个鬼大头,谭老三,你个鬼崽崽,你狗日打一辈子光棍,老娘也难得给你去说。然后,黄大姑就骂骂咧咧的扭着她那水桶腰,滚彩球一样,她那鲜红的媒袍衣就消失在谭老三的歌声里:
你家有女我不爱,
花儿开尽我不摘;
媒婆缘满天下姻,
留下闺女当蜡台。
实际上,黄大姑家的两个闺女,说起来和谭老三他们还是同龄人,从小都在一个学校读书,放学后,黄小妹和黄大妹都要把牛牵到老屋吃草,相对来讲,油菜坪田多土少,小孩子放牛不认真或者是贪玩的话,牛就会吃稻田里的稻子,这样的话,就会引起纠纷,而岩子坡来讲,遍山遍岭的土,因为地势高,田少缺水,而到处都是荒着的草坪。坪上的小孩子到坡上来放牛或者是打猪草,都会在天宽地宽的草坪上玩耍,等到天黑后,牛也吃饱了,就背着背篓,沿路扯几把青草就是满满的一大背篓,也够自己的猪仔吃上一俩顿的。
所以,黄大姑家的闺女都爱上山来和谭老三,李八妹他们玩耍,虽说两个地方由于地域,贫穷的差别,但是,在孩子们的心中,相互之间都不去过问大人们的事情,即使两家大人刚吵过嘴,小孩子们照样背着大人们下河上山,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们渐渐长大,通过读书后,都明白了生存环境给生活水准带来的一些制约,加上贫穷差距的悬殊,大了之后的孩子,坪上不再上山来和坡上的孩子玩耍,坡上的孩子即使上城去,也不和坪上的孩子打招呼,哪怕是同班同学,都是一样的态度。
听八妹的妈讲,黄大姑上山来说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想找八妹的妈戳通下自己心里那张纸,是想把谭老三说到自己去插门的。八妹每次在一边听着的时候,就蒙着不着声,心里又气又好笑,想到自己和三哥从小到大,从没有拌过嘴,而且和三哥在一起的时候,是那次放牛回家的路上,三哥的勇气给了八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特别是三哥牵着自己的手的那种感觉,那种蜜一样甜的感觉,就像自己飞了起来,那个时候,八妹的脸羞得通红……
那次的事情就像电影里的胶片一样,把真个细节都深深地烙在了自己的心灵深处,八妹牵着自家的那头公牛去老屋吃草的时候,刚刚走到老屋梁上,公牛就像疯了一样,吃着草的时候,一下摆脱八妹的手,向老屋草地上奔去,当时的情景把八妹吓得愣在田埂上,之间草坪上有几头坪上来的公牛,还有几个小孩子在草坪上做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快闪开,坪上的那些人,牛要打架了,快来人那,我们家的公牛又要打架了。
八妹的喊叫声里夹杂着哭声,声音一下引起前坡后坡正在做农活的大人,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农活都向老屋跑来。
八妹,你不要乱动,就呆在田埂上,我去把牛牵住,你别动。话音刚落,只见谭老三扑通、扑通的跳过几丘冬水田,边跑边挽着衣袖,不到几分钟,谭老三就赶到了草坪,草坪上正在玩耍的小孩子都吓呆了,有几个还汪汪大哭起来,谭老三把孩子们一个一个的牵到十米以外的地方,然后,就大声的吆喝,吁,吁,吁,不断的挥手驱赶已经摆好架势的公牛,公牛们都瞪着着牛眼,横着头,扬着角,时刻做好决战的准备。像这样的事情在草坪上经常发生,而且,多年来,坪上和坡上的公牛都已经打结仇了,不管在那里见面,都有大打出手的可能,所以,大人们一般不准孩子把牛赶得太近,牛对于每家来说,是命根子,万一打伤了,来年春耕就要耽误农事。
谭老三随手就折断一根枞树枝,边吆喝边向公牛中间靠近,这头公牛可以讲是岩子坡上有名斗牛,整个农事都是靠它来完成,关系到整个寨子生存问题,所以,寨子上每一个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对这头公牛像个宝贝一样精心照料着,按着时间,每家要轮流排班来守养这头公牛,凡事过年过节的时候,轮到那家,那家都要煮一些好吃的粮食给它吃。
公牛见谭老三走向它时,眼睛瞪着对方公牛,脚步却一步一步的移动着,试图不让谭老三抓住绳子。
你狗日的不听话,打死你。谭老三扬起树枝,慢慢的靠近公牛,看准时机,一把拉住公牛的绳子,然后,对着坪上的公牛就用力挥打着,眼看的一场斗牛就停了下来。
谭老三安排好几个坪上的孩子后,牵着公牛走向僵持着的八妹,一把把八妹拉住,惊魂未定的八妹从吓呆了的场面中醒来,很自然的接过绳子,然后,就牵着三哥的手走向安全的地方,就在牵手的那瞬间,八妹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境地。 {Ky:PAGE}
二
谭老三今天去花花家里看花花纳的鞋垫的事情,本来就是八妹安排的,特别是这段时间里来,花花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和八妹一起放牛,端水,或者是一起打猪草,花花的话题中,始终没有离开过谭老三,聪明的八妹只是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的安慰起花花来,八妹心里也非常清楚,三哥把花花只是当着自己的妹妹来看待,而对自己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大人们所说的什么爱情,总之,花花所说的所问的一切问题,都是八妹深藏心底的悄悄话,可是,傻里傻气的花花又怎么知道呢?从小到大,八妹都是很爱护花花这个小伙伴的,小时候,什么事情都要讲给花花听,可是,年纪大了后,自己心里装的心事,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把这些心事当作宝贝一样珍藏在心里。八妹也知道,花花虽然对三哥好,按照风俗来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哥和花花绝对是不可能成为一家的,单不说两家多年的恩怨,就说自他们这代人懂事之后所知道和所了解的事情,两人是绝对不可能,即使三哥和花花是真心相爱,两家的大人也是不会同意的。
花花的爹是生产队的队长,在田土还没有下户的时候,花花的爹就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力,经常给谭老三的父母派一些重的农活去做,而且,做了之后,给的工分也是最少的,明白的人都只能把这些话题包在心里。谭老三的爹经常喝酒后蹬在自己家的那颗大桂花树下面,望着后坡上花花的家,不断的抽着旱烟,嘴里嘀咕嘀咕的,有好几次还骂出了声音:狗日的地主崽子向老二,坏事做尽的狗东西,没有好死。谭老三的爹,是憨厚的老实巴交人,做起活来不要命,在寨子上又肯帮忙,就连三岁小孩子要他做件什么事情,他绝对会放下手中正在忙的活路,先帮助别人把事情做完后才开始接着做自己的事情,所以,在寨子上,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谭老憨。
整个岩子坡上主要是住着谭姓,向姓和李姓三大家,百来户人家,座落在前坡和后坡上,按照老人分下来的界线,以凉水井为中心,老屋岭为界,各自耕耘着自己的家园。
岩子坡,一个在湘西远近闻名的山岗岭,岭上,灌木丛生,奇花异草,一条李家垄,一条谭家垄,一条向家垄,三条长期因雨水冲刷而成的垄里,小溪潺潺,因地势而被水流不到数十米就冲起一个大大的水潭来,小溪的水清澈透底,水潭里鱼儿很多,寨子上的人都有个约定的规矩,谁也不准私自捕捉溪里的鱼。三条沟垄,久而久之后人叫成了龙,所以,在岩子坡上有着一句话:生在岩子坡是条蛇,而走出岩子坡就是一条龙,那是因为三条沟垄的水同时汇合在谭家碾坊,一起汇入到从大灵山飞奔而来的果梨河,再流经东门河,穿城而过,再与酉水河汇集,最后冲破千难险阻,直奔大海而去。
岩子坡深藏乌龙山山脉深处,背靠大灵山和在四面八方享有盛名的太平山,站在坡上,一眼将县城尽收眼底,历史以来,很多踏青寻芳的有志之士,都会接踵而来,来的目的,一是体验岩子坡上清新的空气,二是品尝坡上有名的腊肉,三是来亲手可以烧制可口的农家饭菜,特别是岩子坡上满坡的红薯,满坡的板栗和各种果子。
早在解放前,前坡后坡都是高耸云霄的吊脚楼,后坡上翠竹掩映着飞龙走凤的向家大屋,前坡上也修建着气势恢宏的李家老宅,就连老屋岭上都是向家大地主向大麻子修建的住宅,整个岩子坡四面因地势而固若金汤,易守不易攻,据说解放军当时打向大麻子的时候,足足花了两三个月,最后,几发炮弹正好掉在老屋上的弹药库里,土匪没有弹药的情况下,丢下岩子坡,最后赶走太平山上的和尚,就藏在太平山上,解放军最后又花了些时日,才把向大麻子消灭。据说,向大麻子最后在漩水潭被谭老三的二爷爷装进一个大大的竹笼里给沉了水。
由于战乱,岩子坡上的那些吊脚楼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向大麻子的三弟,也就是向老二的爹,当时主动向解放军缴械了一些枪支,加上,自己做土匪时也没有什么命案,所以,在处理匪事的时候,得到了从宽处理,由于读过私塾,被安排在岩子坡上当了个小学的教书先生。
向老二从小也学了点知识,所以长大后,当上了生产队的队长,也许是匪性不灭,向老二在做事上和他土匪爷爷风格所差无几,脾气暴躁,独断专横,再加上花花的哥哥是坡上唯一的大学生,又是公社里的干部,所以,寨子上的干部是敢怒不敢言。
田土下户后,人们有了自己的田土,吃苦耐劳的人家先前解决了温饱问题,一向吃东家,喝西家的向老二,这个时候开始天天蹬在自己的板栗树下,喝着闷酒,妈的X,妈的那个X的骂个不停,谁也不知道到他狗日的在骂谁,可是,谁也不打理他。甚至,有些以前受过他气的人,路过的时候,取笑他说,二队长,你儿子又给你打的什么酒那?
打他妈的那个XX,好久都没有回家来了,都是我老向自己跑到东门河去打酒。说完,自己又抱起酒瓶喝了两口。过路的人也不再和他搭话,就自己忙自己的活路去了。
谭老三也是今天不走运,从心里来讲,他很情愿到花花家里去的,小的时候不太懂大人的事情,大了后懂得一些事情,再加上自己受不了花花的热情,而且,从心里来说,唯有八妹藏在心里,对花花来说,只是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要不是八妹清早跑老要自己去花花家看看,就当代八妹去看下,所以,谭老三才硬着头皮去看花花纳的鞋垫。
花花见谭老三走到凉水井的时候,喜出望外的跑到老屋岭上,高兴的大声喊道,三哥,你快来那,我给你洗了好多大枣,还有我妈刚打回来的板栗。
花花近段时间的举动,有时候让谭老三很不自在,不管人多人少,花花总是挨着他站得近近的,坐也坐得近近的,而且,时不时的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板栗,或者是几个红枣,然后,在手巾上搽了又搽,笑眯眯的递在三哥的面前,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如果不吃,我就喂给你。
好几次,谭老三嘴里包着枣子,嚼又不敢嚼,吐又不敢吐的看着一边的八妹,八妹总是笑嘻嘻的说,叫你吃就吃那,生在福中不知福。这样,谭老三才慢慢的吃了起来。
当他听到花花的喊声时,他边走边向四周看了几眼,生怕在坡上做农活的大人听见,他就只好加快步伐,三步两步的跑上老屋岭,第一句话就是:鞋垫呢?
花花双手抱着用手绢抱着的板栗和一些好吃的果子和糖,谭老三也知道,那些糖都是他哥从街上买回来的,那些果子也是花花舍不得吃的,可是,谭老三总是吃不出糖的味道来,更吃不出枣子的甜蜜来,反而,在心里涌出一种厌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花花在人多的时候,总是左一句三哥右一句三哥的,特别是在八妹面前叫他之后,他在心里慢慢的就有了这种感觉。
而今天,谭老三看见花花的脸色有点腊黄腊黄的,头发好像没有梳理,花花的眼神里透着一团火。
你把鞋垫拿出来叫我看下那,我看了就走,是八妹叫我来看的,我就是搞不懂,我是个男人家,我又不会打鞋垫,你们干嘛老是要我来看鞋垫那?谭老三喃喃的嘀咕着。
三哥,你先把枣子吃了啥,说完,一把就塞在谭老三的手里,然后,就再一把抓住谭老三的手,拉起就往它家的后院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谭老三搞得是不跟着跑也不行,跟着跑也不行,自己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那颗心,扑通、扑通的开始加快,快得就要跳出了胸口。
狗日的谭老三,你妈那个X的,你是色胆包天那你,光天化日的大白天,你和花花在做什么鬼事情?
谭老三还没有被花花的举动反应过来,就被向老二那破嗓子吼出来的骂声吓了一身泠汗,用力挣脱花花的手,掉转头就跑。
后面只传来花花的喊声,三哥,三哥,你往那里去?爹,你吼么子呢?我是叫三哥来看鞋垫的,妈,快来那,爹要用锄头去挖三哥那。一下子,花花的哭声把三哥的脚步喊停下来,他只看见花花拼命的拉住他爹的手,边哭边喊,又接着喊,三哥,三哥,你快跑那,快跑啥,过两天我把鞋垫送来你家里,妈,妈,你快来那,爹要打三哥那。
送你妈的那个XX,你个狗日的不争气的东西,今后再也不准和那个穷鬼崽子见面,再见面,老子把你们的腿都要打断。
发你个癫那,你个狗日的向老二,你快把锄头给我放下来,花花,花花,狗日的向老二,你还不放手那,你看你把花花的手都拉红了,拉青了那,你放不放,你放不放,你狗日狗日的,发神经,还不把锄头放下那。
谭老三只管往老屋下面跑,后面只听见花花妈制止向老二的骂声,接着,又传来花花妈的喊声,三儿,三儿,你慢点跑,小心跑跌倒,你看你个狗日的,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子了,老子把你那个尿壶给扔了,看你今后还喝不喝。
谭老三跑下老屋,就听到向老二站在老屋岭上破口大骂,你个穷崽子,你狗日的勾引我家花花,你撒泡尿照下你那个鬼样子,老子花花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穷崽子。
狗日的向老二,你说的什么话,你喝点酒了就发疯,走,走,给我回家去。花花妈就把向老二往家里一边推一边回头看谭老三跑到哪里了,见谭老三已经跑到凉水井之后,才松手丢下向老二径直回家去做晚饭。
花花站在老屋岭上惊魂未定,眼睛水一窜窜的往外掉,向老二眼睛横着花花骂到,你今后不准和那个穷崽子一起见面,要见面可以,你就不要被老子看见,看见了就打断你的狗腿。
要见,就是要见,我就是喜欢三哥,三哥家里是穷了点,可是三哥有那点不好?花花不管她爹怎么骂,就直接把心里的话吼了出来。花花的话气得向老二青经暴涨,瞪着牛眼睛,看着花花不知道用什么话来骂,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发疯似的冲到板栗树下,把半瓶酒连带瓶子狠狠的砸向花花,酒瓶在花花的脚旁,嘭的一声,玻璃渣滓飞得满地。
花花被他爹的举动吓得一脸苍白,眼睛看也不敢看她爹的眼睛,可是,心里的火在周身四处飞窜,花花没有作声,默默地走到堂屋,拿来扫帚,声不作气不出的把玻璃渣滓扫起倒进后檐沟,然后,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她爹一眼,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此刻,老屋岭上的夕阳正在慢慢向果梨河畔隐退,那些忙碌了一天的寨上人纷纷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几只鸟儿默不着声的钻进自己的窝里,静静地看着月亮,从老屋岭上的另一端爬了上来,岩子坡的夜色,被蒙上一股清凉的白纱,谁也没有觉察到,一只庞大的手,正在慢慢伸进花花那颗刚刚受过伤害的心灵,试图逞着黑夜,将花花带到另一个世界里去。 {Ky:PAGE}
三
快来人那,天哪,我的个天哪,你们快来看,那河中间是不是个人那?
刚走到漩水潭岸上的谢老九,在黎明中透过朦朦的薄雾,看见漩水潭的岸边有一团火红的颜色,在晨阳的照射下,格外刺眼,他停下脚步往前走几步再仔细打量一下,吓得一身泠汗,肩上的锄头嘭的一下从手上滑落。
他往后退了几步后又放开嗓子大喊起来,快来人哪,有人被淹死了,这个时候,从坡上跑下来几个做早活的人呢,纷纷丢下手中的农活,飞快的跑向漩水潭。
谢老九的喊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就像一声炸雷,一下子就向整个岩子坡上炸开去。瞬间,整个岩子坡上鸡鸣狗吠,喊声一片。
漩水潭淹死人了,有人跳水被淹死了,快来人那。
谭老三,你快去漩水潭看下,看是哪个人。向队长,你也快来那,大家都来那。
在老屋坡上放牛的李猴子第一个听到谢老九的喊声后,一身起着鸡皮疙瘩的站在老屋坡上对着整个岩子坡上喊了起来,死人了,死人了,快来那人那……
闻讯而来的寨上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下子站满了漩水潭的岸边,谁也不敢上前去看个究竟。
正准备去凉水井挑水的谭老三听到喊声后,丢下水桶就往漩水潭飞奔而去。八妹也丢下背上的背篓,看见谭老三在前面跑,连忙他,三哥,三哥,你等下我那,我也要去。
你快点,我等你,谭老三停下了下来,等八妹跑到身边时,一把抓住八妹的手,边跑边对八妹说,八妹,你不要怕,有三哥在,快点,我们一起去看看。
当人们在岸上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的时候,从老屋山上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声音一听,就让大家听出来,那声音是花花妈的声音,我的个崽呀,我的傻闺女那,我的个儿那,你那那么傻那,你就这样丢下我这个苦命娘走了呀,天呀,我也不活了那,崽也,我的个崽也……
花花的妈披头散发从老屋坡上,连滚带爬的往漩水潭跑来,花花妈的哭声把大家的心喊的心惊肉跳,把跑到半路的向老二喊得镇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两只手耷拉在两腿旁,半天才回过神来,突然发疯得骂了起来,你个狗卵日得婆娘,你在那里哭你妈的那个卵骚X,你是在赌咒我们花花死那。
就是你那个砍老壳死的,遭炮打,遭枪杀的狗东西,你把花花逼死了,你还我的花花来那。花花妈跑到向老二身边,疯狂的与向老二厮打了起来,相互的埋怨着,哭打着,向老二从水田里爬了起来,一甩手,把脸上的泥巴试图抹去,可是,越抹越多,眼看花花妈又要扑过来抓他的时候,一声喝声把他们喊住僵持在那里,打什么打,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打,还不去看看是谁,可能有不是你家的花花呢?
向老二连忙说,是的啥,就是这个狗日的婆娘在这里乱喊乱叫,硬是说是花花。向老二顺势就走上岸来,一边说一边用田里的水洗自己脸上的泥巴。
怎么不是的那,天那,我起床的时候,就看见花花的门开着的,被子叠得好好的,我一听到喊声,我的心里一紧,那不是花花又是谁那?憨哥,你来看,你来看,花花妈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谭老憨接过花花妈手中的纸团,顺速打开来一看,脸色一下就苍白了,嘴里连声说道,这个傻孩子,这个傻闺女……
向老二一把接过纸团看了一眼,就大声的骂了起来,狗日的不争气的东西,就这么去寻短见,死了也好,死了也免得老子天天费心操心,狗日的谭老三,你看老子今天不把你给弄死,老子不叫向老二。向老二的话把旁边的谭老憨说得一头雾水,就问向老二,我说向老二,花花的死与我家三儿有什么关系那,你干嘛要弄死我家三儿那?
谭老憨的话一下把向老二激怒了,你个狗日的穷鬼谭老憨,你生的好儿子,你那个杂种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就是你儿子把我花花怎么样了,我家花花才寻短见的,你今天赔我家花花的命来,说完,向老二就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向谭老憨,花花的妈连忙挡在向老二前面,你个狗日的死鬼,花花死都是你自己逼死的,你倒是怪起憨哥家三儿来了,你才给我赔花花命来。
这个时候,岸上的人纷纷的跑到了老屋坡下来,突然间,人流一下分成了两边,谭家的站一边,向家的站在一边,还有的悄悄地从家里搬来了锄头,铲子,木棍等一些打架的家伙,这架势和三十年代的那场架势没有两样,谭老憨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在他心里早就铭刻着和向家多年来积蓄的恩怨,几代人的恩恩怨怨,一下子就象天上的乌云,一下积聚整个岩子坡。
知道向老二的人都了解向家的手毒心枯,向老二在生产队当队长的时候都是出名的八道黑心份子,如果不是他老子在寨子上当老师积下的德,很多人都想把这个狗日的给装进竹笼里去沉水。
两家的人边吵边向谭家碾坊移动,谁也不示弱,谭老憨听到向老二提到三儿,心里在想,这件事情可能与三儿脱不了干系,就亮着嗓子喊话,向老二,如果花花的死与三儿有关系的话,我没有话说,现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不想和你打起来,向老二,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去看看,死的人到底是不是花花,再把三儿喊来问一问,如果是三儿惹的祸,我决不袒护,任你处置。
就是你家谭老三那个狗日的造的孽,我要的就是你谭老憨的这句话,走,我们去漩水潭,说着,就对他的族人挥了挥手,姓向的人就纷纷的跟着向老二往漩水潭赶去。
谭老憨的心里非常明白,花花和三儿来往,向老二是极力反对的,就不说自己这代和向家结下了怨恨,就上几代人结下的恩怨,谭老憨也是不赞成两个孩子的婚事,花花虽然出身在向老二这样的家庭,但是,心底却很善良,见到谭老憨就憨叔憨叔的嘴里甜个不停,心里不忍心伤了孩子的心,再加上小孩子不懂事,所以,也没有多去管小孩子的事情,就在孩子们渐渐大了后,谭老憨才明白花花的心是向着三儿的,而且,花花的妈也没有像向老二那样为人,在寨子上还算有点口碑,平时见面后,时不时的提起孩子们关心之类的话题,就是中间的那层纸都没有捅破罢了。
昨天晚上三儿没有回家来吃饭,很晚才回到家里,谭老憨就等着三儿回家,三儿的脸色很不好看,当爹的就关心的问起三儿一些话,谭老三就一五一十的把当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谭老憨。
谭老憨说,三儿,你最好不要和花花走得太近,不是当爹的不喜欢花花,你们来往,我不反对,花花也是个不错的女娃子,很多事情,你年纪小,你是不会明白大人的想法的。
爹,你看你说到那里去了,我不是说了吗,我把花花只是当着妹妹来看待的,是八妹叫我去她家里看她打的鞋垫,我才去的,谁晓得他爹是那样的人呢,还说我们家里穷,硬是说我去勾引花花,真是气人。
是的,我知道你的心事,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谭老憨连说几句没有就好的话后,深深的吸了口烟,接着说,你二爷爷早就说了,谭家和向家的恩怨不是三言俩语能够说得清楚的,你呀,哎,谭老憨再没有说什么?
谭老三好奇的问,爹,好多人都说,向老二的大叔向大麻子是被二爷爷沉水的,这是不是真的?
沉水?谭老憨敏感的重复了一句,沉水?三儿,那些传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传了这么多代,没有几个能够说得清楚的,三儿,不过,你今后只要记住一句话,好人总有好报,恶人自有天报的道理,你二爷爷是好人福大命大,那次被向大麻子沉水,不是寨子上的葫芦叔,对了,你要喊葫芦爷爷救了,早就没有命了。
谭老憨的话,随着鼻孔的旱烟一股股的往外窜,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葫芦爷爷?
恩。
那葫芦爷爷现在还健在吗?
怎么不在,还活得好好的。
二爷爷说要回来,怎么还不回来呢?
昨天县里民政局都已经把信递交到乡里,乡里的邮递员不是专门送到我们家里来了吗?二爷爷在心里说,就等岩子坡的公路通了再回来,身体一天也不如一天了,那信不是给你了吗?你还没有看吗?
没有,一大早我就去花花家里了,那晓得会出这么多事情呢?谭老三又划亮火柴给爹点上旱烟,然后,眼睛盯着爹的嘴,静静地听着谭老憨讲述久远的历史。
清淡的月辉,纱一样洒落在岩子坡上,寨子上的灯火,时隐时明的闪烁在夜幕里,远山传来几声狗吠,谭老三随着爹的声音,穿越时空的隧道,瞬间,好奇的心灵融入到岩子坡饱经沧桑的苦难岁月之中,只见谭老三的脸色在爹的话语中不断的变换着,拳头紧紧的捏着,紧绷着腮膀,心里翻滚着千层浪,万阵涛,犹如一阵巨浪打来,谭老三被卷入了海一样,深不见底的陈年旧事…… {Ky:PAGE}
四
轰隆隆,轰隆隆,噼啪,噼噼啪啪的雷雨声,连续不断地拍打在整个岩子坡,夜空变换着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庞,伴着老屋坡上向家大院里闪现出来的灯光起舞,一些无法预知的阴幕正在灯光下,从向大麻子和管家向狗子的脸上,张牙舞爪,试图瞬间吞灭人间所有的良知,让恶魔横行于世。
老爷,向狗子弯着腰,眼睛却充满无限眉机的用手罩住那张满口被大烟熏得漆黑的牙齿的嘴,小心翼翼而有几分得意的神色说道:谭老二家收留的那个买葫芦的来路不明,我们可以定他为串共,两人可以一起拿来查办。
情况都搞清楚了吗?向大麻子躺在摇椅上,眼睛微闭着,从牙齿缝里挤出几句话,向狗子,这次你可要给老子搞准确了,不然的话,老子沉水的不是谭老二,而是你个狗日的向狗子了。
老爷放心,这次小的摸的是一清二楚。向狗子连忙递过水烟袋,又连忙吹然香火,眼睛看也不敢看向大麻子的眼睛,低着头,弯着腰去点烟,听到向大麻子这么一说,两只手不听使唤的开始抖了几下,额头的眼珠一颗颗的顺着脸颊就往下淌,全身立即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他们明天晚上还要去狮子头上聚会,名义上是聊天,实际上就是商议如何对待老爷你的,你看嘛,上个月的很多贡品都没有交上来,这个月交贡的时间又要到了,如果这个月交不出,老爷,我们就把谭老二给绑起来,然后……向狗子垫手踮脚的走到窗口又匆匆走回向大麻子的身边,牙齿一咬,杀鸡给猴看,沉水。
老子早就听说他们在狮子头上一起商议这门子事情,哼,想和老子对着干,老子不让他死个无全尸,也要脱一层皮。
是的,老爷早就应该亲自出马去治一治这群穷鬼了,上次,去收贡的几个兄弟,回家的半途中,还被他们把东西抢了回去,还打伤了一个兄弟的腿,这个仇,一定要报。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明天,你带几个兄弟,悄悄的埋伏在山下,等他们全部上山后,一举抓获他们。向大麻子立起身来,鼓着眼睛恶狠狠地说,这次老子再看他怎么逃出老子地手掌心。
老爷放心,我决不会让你失望,明天就把这几个赤匪交给你处置。
那就好,不过,向大麻子又叮嘱着说,此事决不能惊动了谭家和李家的族人,到时怕影响不好,难以收场。向大麻子举起手,啪地一声拍打在靠椅上,要干净利落。
老爷,向狗子怯生生地说,万一,万一,接连几个万一僵持在向狗子地脸上,眼睛看着向大麻子地脸色,然后又说,万一……
万一你妈地那个骚逼那,说话吞吞吐吐地,给老子爽快地讲。万一什么?向大麻子生气地骂道,你狗日地就不会大胆地说出来,怎么一下就结巴了?
是,是,老爷,万一小姐也在的话,怎么办?向狗子看也不看向大麻子地脸色,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点头哈腰地说出自己心中地顾虑。
你是说春儿吗?向大麻子斜看着向狗子说道,假如这个劣种也在,一起抓来沉水,老子就当没有生这个女儿。向大麻子恶狠狠地说,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三天两头不见个人影。
春儿小姐和谭老二在一起,这段时间我暗地里观察,他们一直在屋后的竹林见面,没有你的允许,我也不便进去查看个究竟。
有这等事情?向大麻子气愤地说,他们在竹林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老爷,我就担心春儿会受谭老二的教唆,会做出一些于老爷不利的事情来,你看……
我知道了,我很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的事情不要办砸了……向大麻子盯着向狗子说,你办砸了的后果,不用我说吧。
是的,是的,老爷放心,小的记住了,不会办砸的,办砸了的话,小的任老爷处置,向狗子边说便拍着胸脯说,办砸了,我就沉水。
好,有你这句话,老爷我就放心了,你回去睡觉吧。说完,向大麻子就走进了内房。向狗子低着头,弯腰向门口退出。
此刻,门外还是雷声大作,风雨交织,也就是向大麻子和向狗子商议如何在狮子头上抓获谭老二等人的时候,岩子坡上,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一个黑影在风雨中急速行走,此人头捆粗布手帕,身穿粗布纽扣服装,腰间斜插着两只手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走了多久,为什么走这么快,唯有他自己的心里清楚。
轰轰隆隆的雷雨声并没有阻挡他前方的路,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他的心中充满一团火,刚从茨岩塘开会回来的葫芦叔,连夜摸进岩子坡,他要及时的把上面的精神和下一步工作转达给谭老二等人,眼看解放军马上要打进乌龙山,向大麻子的末日快要来临了,葫芦叔的脚步更加有力。
突然,从老鹰嘴传来一声清脆的鹰鸣,葫芦叔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脚步更加快了,久候在老鹰嘴的谭老二和春儿看看周围,认一没有人的时候,迎了上去,激动的说,葫芦叔,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辛苦了。
大家辛苦了,见到你们,我很欣慰,大家不要急,走,我们今晚就直接上狮子头,我再告诉大家好消息。说完,葫芦叔就在前面带路。
其它的人早就上去了,只等你回来,我估计你今晚会来,所以,我就和春儿早早的来的老鹰嘴等你,只是天公不作美,竟然又打雷又下雨。谭老二跟在后面说。
这样才安全,不然的话,向大麻子就会来这里等我了,哈哈,这才是天公在作美那,要感谢老天的安排。
夜色中,雷电闪现,雨越来越大,几个人踩着稀泥,高一脚浅一脚的朝着狮子头走去。 {Ky:PAGE}
五
狮子头,酷似一头雄狮的一座大山,横卧在果梨河畔,日夜守望着乌龙山山城,总会给这座山脉蒙上太多的传奇故事,当地人民把它作为自己心目中的图腾,凡事逢年过节,村民都要前来祭拜,以求得到保佑,消除灾难。此山仅有一条蜿蜒陡峭得小径,至于狮子头的腹部是不是空的,就象很多人传言那样,里面可以驻扎一个团的兵力的空间,谁也不知晓,谭老二几次问起他爹谭裁缝,谭裁缝都支支吾吾的搪塞了过去,话语和表情中都好像隐藏了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谭老二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可是,长大懂事之后所听到的传言,让他总是在心里产生很多遐想,本能的好奇心,驱使他勇气大增,发现狮子头秘密的那天,他兴奋不已,顾不上搽拭肩膀被刺条划破的伤口,激动的抱住春儿,太好了,我们今后在这里议事,就不怕你爹和向狗子来抓了,春儿说,二哥,有了狮子头和漩水潭的秘密之处,葫芦叔转移过来的那些枪支就保险了。
谭老二在狮子头的腹部转了很久,所带的葵花槁燃烧得只剩下了一截多,他就牵着春儿的手,开始往回走,洞顶高三十来米,洞的长宽足有80多米,里面空气清新,凉爽,由于长年的水势,冲击而成,又因水位下降,洞里就成了干枯的场地,要进得洞来,必须用几根粗大的箩筐绳子,捆住在狮子头头部的一根大石柱上,石柱的周围全部是灌木丛生的刺树,谭老二不是因为有次打柴引起的注意,他怎么也想不到洞口就在此处,所以,谭老二接到葫芦叔之后,连夜赶到狮子头,在之前,谭老二就把狮子头的秘密全部告诉了几个寨子上的进步青年,并且告诉大家,如果被敌人发现了洞口,也没有关系,敌人进了洞内,也只要两三分钟顺着东南方向,跻身一条狭窄的缝隙里,侧身而过三米多,再往下三十米,就是张家大院的牛栏,张家大院的牛栏是建在一颗四人围抱的板栗树旁,而出口就在板栗树内,人出来后,再把喂牛的稻草,稍稍掩饰一下洞口,谁也不会发现狮子头的秘密。
葫芦叔沿着洞口,手牢牢的抓住绳子,两只脚紧紧的裹住绳子,慢慢的往下滑,谭老二不断的提醒着他,葫芦叔,你只要抓住绳子就行了,然后轻轻地对着洞里面告诉春儿,葫芦叔下来了,你、李毛在下面接着下,千万不要摔着了葫芦叔。
二哥,你放心,我接着的,李毛,快,站到那块石头上,把绳子稳住,用点力,不要让绳子摆动。
春儿姐,你先站一边,我来抓绳子,放心吧,我和二哥都来了无数回了。
春儿就站在一边,心里却很担心,毕竟葫芦叔是第一次下洞,而且,葫芦叔从小生活在长江岸边,在江汉平原上生活那么多年,对水里的事情是没有话说,要是山上的事情,葫芦叔可是一窍不通。
谭老二几个人双脚刚落地,山顶上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噼噼啪啪一阵乱枪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一下子引起附近的狗叫声。
春儿紧紧抓住谭老二的手,心里一阵紧张;是向狗子,二哥,肯定是我爹派来抓我们的。
狗日的向狗子,好快的动作。李毛说,总有一天,老子会一枪毙了他。
会的,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来,大家稍稍安静下,我把下步工作给大家再详细的布置一下。
葫芦叔席地而坐,几个人就慢慢的围过来,葵花稿跳动的火焰,把整个洞内照得通红,每个人眼睛都闪烁着星光般的火花。
我连夜就要赶往兴隆街,把上级精神及时转达给那边的同志,你们把所有的人组织起来,我们就在后天的深夜二点对老屋发起进攻,这次,一定将向大麻子抓获。说到这里,葫芦叔对春儿看了看,春儿连忙说,不要管我,我早就痛恨他们所作所为,我个人的情感远远比不上全寨老百姓幸福生活。
葫芦叔说,春儿,你很坚强,这次行动,组织上是不准备安排你去的,但是,考虑到你和老二对你家的情况和老屋的地势很熟悉,所以,决定派你做内应,明天一亮,你就回家,一定装着什么事情没有,你爹问什么,你都要想法应付过去,老二明天也一起去,就和春儿一起,他们想抓你,你就主动上门去。
上门去?这样是不太危险?葫芦叔,还是让我去吧,向大麻子抓的就是二哥,我现在还没有被他们抓到我的把柄,我去了,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李毛急切的说,二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家离不开他,万一……
李毛,你就放心,我去没有事情的。谭老二正要说什么,葫芦叔笑了笑,你的担心是正确的,不过,你要想到,一个明明知道自己女儿心中人是谁的岳父,他会轻易的对自己未来女媳怎么样嘛?再说,春儿也不会同意沙。
春儿羞涩的低下头,而后,整理下头发说,葫芦叔说的很对,我爹再坏,我想,他不会向我下毒手的!
谭老二说,大家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极力去应付,说完,紧紧的抓住春儿的手,然后说,葫芦叔,你到时带着人就从两河口上来,我们以枪声为信,李毛,你带着人就在老屋后面后坡待令,一听到枪声,就发起攻击,葫芦叔,你看,这样行不?
好的,就这么决定,大家都注意安全,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出去,你们等我走后再出洞。葫芦叔说完,就一一的向大家握手作别。 {Ky:PAGE}
六
小……小姐,你去哪里……?
正当春儿和谭老二准备躬身进入竹林的时候,向狗子从旁边的假石山窜了出来,眼睛贼亮贼亮盯着谭老二,右手始终握住腰间的枪把,身后还冒出几个家丁,虎视眈眈地直逼谭老二。
放肆,向狗子,春儿就挡在谭老二面前,瞎了你的狗眼,我进自家的竹林与你何干?春儿怒目圆瞪,逼得向狗子和几个家丁后退几步。
这是老爷的命令,没有老爷的命令,谁,谁,谁也不准进竹林……向狗子就把向大麻子搬了出来。
是什么人在这里吵啊?正当双方僵持的时候,一窜沉闷的问话打破了此刻的局面,那声音让向狗子的头低了下去,侧身过去怯生生地不敢再做声,谭老二迅速提高了警惕,右手自然地在春儿身后探了去,春儿把他的手轻轻地握住,然后撒着娇,就像受尽了委屈似的,几滴大眼泪在眼眶边沿打转转,爹,我想和二哥进竹园里面去找几根竹笋嘛,这个向狗子还在这里阻挡,爹,春儿说着就扑到向大麻子的胸前又哭又闹,旁边的向狗子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一直低着头在那里全身打抖,不敢正眼看。
今天跑哪里去了?向大麻子朝谭老二瞥了一眼说,我不是给你说过多次了吗?叫你不要和这个穷鬼在一起,你怎么就是不听爹的话呢?向大麻子的眼睛里暗藏着一股股杀气,谭老二也不示弱的直迎过去,老爷好,我是陪小姐……
他是陪我来挖竹笋的,我一个人进竹园害怕,里面好多蛇,春儿就说,你一天那么忙,也不陪春儿来挖。春儿做出生气的样子。
这么多的家丁,哪要你自己去挖?叫几个人进去挖就是了,向大麻子突然说,也好,这几天家里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有精力来管你们小孩子的事情,你自己去玩吧,向大麻子把春儿推开,然后说,等爹这阵子忙完之后,爹再陪你去太平山打猎,好不好?
春儿就开心的跳了起来,拍着手笑呵呵地欢呼,好呀好呀,可以去打猎咯……
实际上,春儿在心里非常厌倦了这个家,痛恨自己的爹,从记事起,目睹过向大麻子做了不少坏事,那些事情一直在她幼小的心灵里闪现,用她在书上所学到的很多知识道理来看待眼前的事情,春儿表面上迎合,心里早就是痛恨无比,唯有和谭老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里才像长出了翅膀,特别是和葫芦叔接触以后,她的心里总是升起着一颗红彤彤,温暖大地的太阳。
待向大麻子离开了以后,谭老二向周围再次查实了一遍,确实没有人了,就拉住春儿的手转身闪进了竹林,他们哪里知道,身后正隐藏着一双贼眼,一溜一溜紧跟他们留下的脚步不放,试图想一口吞下春儿和谭老二……
两人绕过几个山梁,便转身消失在一片较为密集的竹林里,当走到一棵高大的板栗树下,谭老二就停了下来,春儿朝四周警觉地扫视着,只见谭老二蹲下身去,搬开一大堆枯草,一个能够容下侧身进人的洞口,谭老二就挥挥手,春儿,快点,你先进去,把火把点燃……
恩,二哥,你进来的时候,一定把洞门遮挡严实…….春儿躬身就进了洞口。
放心,你小心点,谭老二双手托着春儿的腰身,慢慢地往里面推送,然后,背过身来双手拉住那堆枯草,里面便是一片黑暗,少时,里面便散开一缕跳跃的光线,春儿和谭老二手牵手慢慢地向前移动,就在他们向漩水潭方向走去的时候,他们的身后早就跟上了一头凶狠的“豺狼”,正沿着他们的脚步,追着不放……
这个洞正好连接在谭家碾房前面的漩水潭,进口狭小,当进了洞口之后,通道越来越宽,大概十来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漩水潭的位置,这个洞是谭老二和李毛发现的,自古以来,寨上的人都依靠果梨河而生存,把这条河视为母亲河,谭老二和寨上的小孩子经常来到漩水潭洗澡。也是一次偶然机会,一群小朋友在河里面比赛,看谁的猛子扎得深,就这样,谭老二就和一群人进入水里,有些水性不行的,不一会儿就冒了头,而他和李毛两个一一下去就不见起来,把小孩子们吓得在岸边大哭,哭声引来了整个寨子上的老老少少,正当几个壮汉下去寻找的时候,他和李毛就从水中冒出了头,岸上的老少才放心,实际上他们下去之后,突然被一个漩水打入到水里的洞口,当两人抬头看的时候,里面一片黑暗,当时又惊又怕,两人慢慢爬上洞内,凭借岩石缝隙透进来的光线,两人在里面又发现了很多葵花稿,还有火石,就这样,两人点起火把的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在那里,有惊又喜,嘴巴张的大大地,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多少还是有自己的主见,洞内存放了大概百来人吃上几十天的粮食,而这些粮食都是存放在一个较高的平台上,不管雨下多大,水都不会涨上来掩着这些粮食,而且,在粮食堆后面,他们还发现了几十支火枪,眼前的一切,让这两个孩子惊恐不已,便相互发誓,谁也不准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寨上的老少见两个孩子冒出水面,就放心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唯有一个老人久久不肯离去,等所有人都散尽之后,便把两个小孩子拉住,交待了一些事情后,这个老人就转身离去,李毛就说,二哥,你爹怎么知道这个洞呢?是不他存放的这些粮食和枪呢?
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明白没有?
恩。李毛就不再多问,从那次以后,寨上便来了个卖葫芦的湖北人,就像和谭老二的爹是多年的朋友一样,一来就直接住在了他的家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长大,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为了整个寨上人的安全,他从没有把这件事情给任何人说起,直到春儿向他表白了心意和说明了自己对她爹的立场后,谭老二经常和春儿一道从她家竹林里面到这个洞里面来,她家的竹林是陆地上唯一的通道,另外一个就是必须从漩水潭那里下水之后,一个猛子扎下去,水性好的才能到达洞口,葫芦叔生长在长江边,水性自然不用说,就经常和谭老二的爹从水里进洞,而谭老二带着春儿从竹园里面进洞,这个秘密一直无人所知。
两人快要达到漩水潭位置的时候,前方亮起了红红的灯光,李毛,葫芦叔,谭老二的爹,还有几十个人早就等在那里,见他们来后,葫芦叔就走上前来问,后面没有尾巴吧?
不会,我进来的时候,再三查看了的。谭老二肯定的说,而且,我把草堆检查了几遍,我和春儿才进来,哦葫芦叔,看来,这个向大麻子开始准备动手了,今天,我们来的时候,整个寨上忙忙碌碌,进竹园的时候,我们被向狗子拦住了……
啊?向狗子?葫芦叔引起了警惕,不免向洞口的方向瞄了几眼,然后就给李毛说,你带上两个人,守在洞口,我们马上安排下……
正当大家围坐灯光接受葫芦叔的作战安排的时候,只听见李毛大喝一声:谁?藏在哪里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李毛的惊呼,把整个洞内的人员震在那里,所有人迅速举起枪来,找好掩护,枪口直接对准了洞口方向……
做好战斗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葫芦叔立即做出了指示,谭老二慢慢地移动着身子,全神贯注地向这只豺狼靠近…… {Ky:PAGE}
七
突然间,昏暗的过道中,一团黑影向洞口外窜。不好,有人,谭老二果断地朝前冲去,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
二哥,小心。春儿也跟了上来。
谭老二冲上前去就是一脚,踢在了那团黑影上,哎哟,是我,小姐,是我,向狗子,老爷派我来跟着你,怕你出什么意外…..向狗子被谭老二踢上重重的一脚后,就吓得瘫在过道上,嘴里却不断地向春儿求救。
你这个狗东西,竟敢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起来,谭老二就提起向狗子的衣领,向托着一个猎物一样,往大厅中央一扔,向狗子怯生生地把头埋在地上,全身不断地打颤,我投降,我投降,请不要杀我,小姐,请你看在从小照顾你的份上,请谭老,不是二哥不要杀我,我缴枪。向狗子就把枪规规矩矩地举在头顶,眼睛仍然不敢看大家。
谁说要杀你了?你这个狗奴才,平时嚣张无比,现在知道求饶,谭老二就一脚踩在向狗子的背上,厉声说道,你现在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我告诉你,你知道了,老子也不怕,你不是多次带人要抓老子的证据吗?证据都在这里,狗东西,你们的日子不长了……
向狗子吓得连滚带爬爬到春儿身边,抱住春儿的脚就求饶,小姐,小姐救救我我,只要你们不杀我,我什么都干……
滚开。春儿把脚一抖,把向狗子抖了一个翻身,你跟我爹做尽了坏事,欺压寨上多少乡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杀你可以,你必须去办一件事情,这也是立功赎罪的好机会…….
“啪啪”几声,向狗子用手打在自己的脸上,我错了,我悔过,请小姐吩咐,不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我向狗子为你效劳,哦,还有二哥,葫芦叔。向狗子又对着大家说,我为众乡亲效劳……
你听着,向狗子,李毛走上来也是一脚,把向狗子踢得是“嗷嗷”大喊,很多乡亲这个时候满眼怒火,都齐声要求,葫芦叔,杀了他……
二哥,打死这个狗杂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了不少,今天决不能轻饶他……
对,一枪打死他……
把这狗奴才扔进漩水潭去喂鱼……
乡亲们的怒火一下子点了起来,大家都巴不得啃点这狗东西的骨头,拔点向狗子的皮。
向狗子连哭带喊的求饶,我今后再也不敢了,小姐,救命啦,说着就往春儿脚边靠拢。
谭老二一脚又将向狗子踩在脚下,然后看了看葫芦叔,葫芦叔转身对众乡亲说,乡亲们,大家先把这狗东西放生几天,我知道大家都恨,我更加了解大家都仇,这个仇一定要报,不仅要杀向狗子,还要活捉住向大麻子,等我们把整寨子上的人全部解救出苦海之后,再把向狗子交给大家,任由大家来处置…….
好,活捉向大麻子,解放岩子坡…….
众乡亲听了葫芦叔的话之后,个个紧握拳头,以往的仇恨化作一股力量,正朝洞口向外面的世界延伸……
向狗子,现在先留下你的狗命,起来,谭老二提起向狗子就厉声地说道,你在前面带路,遇到家丁就说我们是请来为竹林伐竹的,不准耍花样,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明白,我一定按照二哥的话去做。向狗子连忙点着他那平时高扬的狗头,我一定悔过,我一定改正,我再也不和乡亲们为敌……
那就好,不然的话,老子就一枪硼了你,起来,在前面带路。
向狗子连滚带爬的走在前面。
你打起精神来,不要让家里人看出破绽。春儿就赶上去走在向狗子的前面,向狗子连声说是是是。
谭老二就带着二十几个人走在后面,手中的枪随时准备开火,葫芦叔就带领几十个人从漩水潭出去,从正面包抄向家老屋,李毛就带着几十个人,从老鹰嘴向向家老屋包抄,整个队伍都按照四面八方一起向向家老屋全面进攻,等枪声一响,狮子头,两河口,太平山,凉水井各个方向都已经做好准备,一起围剿向大麻子,每个人都心里十分高兴,眼看积压在心里几代人的仇恨可以马上报仇,而且还可以过上像葫芦叔描绘的那样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地主恶霸的生活,每一个人都充满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投入到了这次战斗中……
快到洞口的时候,谭老二跟上前去,枪口直抵向狗子的背脊,向狗子脸色苍白的说,二哥放心,我再也不敢……
少废话,你如果有其它想法,我的枪可是不长眼,出去,看看外面的动静,谭老二虽然这么说,还是用手紧紧地抓住向狗子的腰带,一起便出了洞口,外面正是雨声大作,雷声不断,闪电一道道的划破天空,密密麻麻地雨点击打在大地。
大家紧跟向狗子身后,向狗子的眼睛不断东张西望,谭老二已经明白了这个狗东西的意图,警备心就提高了很多,抓在向狗子腰带上那只手的力度也增加了不少。
当大家快要走到向家大屋后门口的时候,只见五六个家丁正在门口东倒西歪的在那里抽着旱烟,老远见到向狗子走来,就纷纷走出雨棚前来打招呼,向狗子看看谭老二,再看看几个家丁,就挺直腰杆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帐东西,没有看见小姐身上淋得全是雨水,怎么还不拿一把雨伞来?向狗子又扬起手来,指了指后面,这些都是老爷叫我找来清理竹林和园林的穷,穷鬼,向狗子转过身去,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了保命,竟然装得一点事情也没有的样子,眼睛斜着旁边一个土坡,嘴里不断的在那里骂骂咧咧,脚却慢慢地向土坡边移动。
几个家丁看见了春儿连忙点头哈腰,有一个就准备掉头去给春儿取雨伞,春儿一听就明白这是向狗子在耍滑头,意思是要他们进去取雨伞的同时,也就把自己爹叫了出来,那样的话,计划就会被打乱,春儿就灵机一动,就直接叫住那个准备取雨伞的家丁,你,过来,身上已经淋湿了,不打紧,还有你们几个,赶快过来给这些穷鬼的身上检查一下。
是,小姐。几个家丁就走过来准备搜身,谭老二一个眼神使过去,后面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正当几个家丁伸出手的时候,大家分别扑上去,就把几个家丁按在地上,几个家丁还没有搞清怎么回事情就被绑了起来。
向狗子见自己的伎俩被谭老二识破,就心一横,用力一挣扎,不管三七二十一,顺势就向旁边的土坡下面跳去,谭老二紧抓住向狗子的那只手也紧紧地勾住了向狗子的腰带,两人都朝土坡下面翻滚而下,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春儿迅速吩咐大家看好这几个家丁,一屁股坐在稀泥上面,朝土坡下面滑去,谭老二在往下滑的时候,想到开枪的话,会惊动向大麻子,再者,打进攻的时间也还没有到,所以,就迅速掏出腰间的砍刀,一刀下去,只听见向狗子“啊”地一声惨叫,脑袋就偏在了一边,一命呜呼,血水溅得满地都是,当下滑到一棵桐子树的时候,谭老二用脚抵在树干上,紧接著,顺手就拉起后面的春儿,你怎么下来了,你看,我已经将这个狗奴才的命了结了。
我担心你,所以就跟着下来了,太好了,这个狗东西早就该死了,现在死了就不会再残害乡亲。春儿一脸怒容。
谭老二将向狗子的尸体藏在一个土坑里,牵着春儿迅速来到大门口,这个时候,雨越下越大,谭老二就和春儿屋檐下用雨水冲洗身上的泥巴和血迹,然后,就直接把几个家丁拉近雨棚里面,几个家丁已经吓得魂不遮体,跪下就求饶,实际上这些都是附近的村民,都是没有办法才被逼当了向大麻子的狗腿子,并答应给谭老二他们带路,将功补过。
天空又一阵雷声,雨水哗哗地从天空倾盆而下,几道闪电划破天空,春儿就先进去,谭老二带着队伍悄悄地潜进了向家老屋,这个时候,向大麻子正在大厅来回的走动,想必是感觉到自己的末日就要到来,一副焦急地样子,他是在等待向狗子的消息,他那里知道,正义的剑已经架在了他那颗满是阴险,歹毒,龌龊的脑袋上,而向狗子罪有应得,先他一步,已经走在前往地狱的路上……..
一颗炸雷,将向大麻子震在客厅,傻眼地看着门外,门外却是雨声一片…… {Ky:PAGE}
八
大哥,不好了。向大麻子正在大厅来回走动的时候,向老三连滚带爬的边跑边喊跌倒在大厅,全身都是雨水。
三弟,何事这么惊慌。
向,向,向狗子被人杀了。向老三鬼哭狼嚎般叫道,就在门前的土坡下面,血,好多的血,大门口几个狗奴才,也,也不知道了去向……
啊,不好,三弟,赶快通知二弟。向大麻子的脸上惊恐万分,肯定是共产党干的,来人那,向大麻子一声吼叫,整个院子里马上就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向二麻子就带着十几个人跑进大厅,大哥,什么事情,出了什么事情?
赶快取煤油,煤油,向大麻子穷凶恶极似的,阴狠地叫道,他奶奶的,看来我们兄弟家的末日来了,老子走之前,也不会把这些家财留给那帮穷鬼?
啊?要烧掉老屋吗?大哥,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啊…
向二麻子哭叫着,大不了和他们一拼,拼他妈的你死我活,弟兄们,抄家伙。整个大厅一下子慌乱起来。
不,老二,据我所知,今天这帮穷鬼是来者不善.我们先退居出去,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向狗子这个狗东西,办事不力,老子叫他见好就撤,没有想到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该死,前段时间,我就得到情报,说这个葫芦已经来到岩子坡,我早就想好了,都不要再说,我主意已定……向大麻子立即转过身去,“扑通”一声,列祖列宗在上,苍天无眼,天将诛我,今不肖子孙向大麻子,断送我向家千秋伟业……紧接着,向二麻子和向老三也哭喊着一起跪下,其它的家丁纷纷跪下。向大麻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站起来,一脸杀气,愿意继续跟老子一起上太平山吃香喝辣的就马上走,不愿意跟老子走的人,“啪啪啪”三声枪响,只见大门外假山石上面那三只老鹰,在雨水中像开了花似的,三只老鹰立即粉碎在地上。家丁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盯着向大麻子,都被他的淫威吓得不敢说话。
爹,谁开的枪,发生了什么事情?春儿急匆匆地跑进大厅。实际上,春儿和谭老二等人进了院子以后,在几个门口所俘虏的家丁掩护下,迅速的藏在了不同的隐蔽处,谭老二就带领几个人找到了弹药库,等待时机下手,突然听见几声枪响,心里一惊,不好,春儿,然后就吩咐春儿先来探下情况,春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迅速掏出手枪,一路疾跑,冲进了大厅。
春儿,你来的正好,赶快去保护你娘,从后门出去,我们到太平山汇合。
爹,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春儿坚决地反驳,爹,你也不要走,投降吧,你投降,争取政府宽大处理……
你这个没良心地不孝之子,老子把你辛辛苦苦养育成人,你倒教训起老子来了,是不留下来做共产党的枪把子?向大麻子脸上定时露出怒容,来呀,给我绑起来……
大哥…..向二麻子欲言又止。
大哥…...春儿还小,不懂事,我想她留下来照看这些家业,共产党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向老三就为春儿求情。
二弟,三弟,你们糊涂啊,向大麻子走上前去,扬起枪口就对准了春儿的脑袋,就当老子没有生你这个不孝子,留下让共产党杀你,还不如老子一枪毙了你,给你个痛快……
向大麻子突如其来的举动,谁也没有料想到,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哪知道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杀。
大哥,春儿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啊,使不得,使不得啊,向老三和向二麻子也冲上去,试图推开向大麻子,春儿也迅速举起手枪,枪口直接对准向大麻子的脑袋,心痛地说,爹,怪女儿不孝,感谢养育之恩,你投降吧,为了家里几百号人的性命......春儿说着就“扑通”一声,双腿一软,高举的手枪顺势掉在地上,爹,你要杀,你就动手吧,我要留下来,我不想再和你一起看到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
你给我闭嘴,向大麻子撕心裂肺,鬼哭狼嚎骂道,你这个被赤化的逆子,留下你何用,今天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前,老子就给你一个痛快.....话音没有落,只见向大麻子牙齿一咬,手指一动,“呯”的一声枪响,春儿就倒在了地上,眼睛里面含着泪水,嘴里还轻轻念到,二哥,我先走一步,你保重,你,你一定,一定,为……为我……报……仇……..
春儿躺在大厅里面,向大麻子头也不回,就掀开了神龛下面的木门,一个黑暗的洞口呈现在眼前,土匪们鱼贯而入,只留下满眼都是泪水和血水的向老三,向老三紧紧抱着春儿,对着神龛大声嚎哭,这个时候,院子里面火光大作,很多断后的土匪们把煤油浇在墙壁上,点燃葵花稿,扔进地上流淌的煤油上面,瞬间,整个向家大院火光冲天,向老三抱着春儿的尸体,在火光中走了出来,这个时候,门外的雨也是越来越大,枪声,雷声,闪电覆盖整个岩子坡,火势从大厅蔓延周边,一下子成为灰烬,仅仅残留下瓦片和被雨水淋湿了的木板,而其它几栋房子还没有来得及浇上煤油的房子完好无损。
谭老二听到枪声之后,知道大事不好,就腾空而起,’呯呯……’一阵枪响,几个守在弹药库的土匪就立即毙命,很快就把弹药库控制在手中,留下几个人坚守之后,谭老二迅速来到大厅前,大厅已经坍塌,突然看见向老三怀中的春儿,“春儿……。
此时,整个岩子坡上枪声四起,炮声轰鸣,看来,从地洞里面逃出去的向大麻子遇到了兴隆桥那边葫芦叔的堵截,谭老二强制压住心中的悲伤,合上春儿圆睁的眼睛。向老三,你现在清点下没有逃走的土匪,赶快组织大家投降缴枪,不要再抵抗,你的表现,我们会宽大处理……
感谢老二,我投降,我知罪,哦,老二……向老三就一把拉住谭老二,你自己小心,向大麻子阴险狡猾,你们这次肯定抓不到他。
为什么?谭老二停下来厉声问道,你赶快把你知道的情况交待出来……
我大哥知道末日来了,事先就早有准备,地洞出去后,就在后坡背那棵大板栗树下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山洞,进去之后,直接通道太平山下,我想现在他们早就已经到了太平山下……
这个狗东西,原来早就留有一手。谭老二愤愤地说,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老二。葫芦叔带着队伍冲进了向家大院。
葫芦叔,弟兄们伤亡怎么样?向大麻子呢?
跑了,让他溜掉了。
肯定是从那个洞跑掉的,我们还是输了一步棋,唉,没有想到情况会这样,请组织上处分我……谭老二一脸自责。
这不怪你,我也没有料想到向大麻子这么就溜掉了,连你爹也不知道这个洞的存在。葫芦叔说,我们听到枪声之后,就冲到后坡背,只见向大麻子慌慌张张地从地洞里爬出来,我们就开枪了,当时火力很猛,等我们包抄过去的时候,人却不见了,见鬼,向大麻子难道有钻地的本事?葫芦叔一脸疑惑。
那个洞只有我们向家三兄弟知道,这个秘密单传男不传女,是祖上为了躲避外来入侵者的唯一生路……向老三向争取立功赎罪的机会,就噼噼啪啪全部把这个秘密交待了出来,为下一步攻打太平山,活捉向大麻子奠定了基础…… {Ky:PAGE}
九
谭老憨轻轻抖掉手指间的烟灰,月色的清辉漫布在岩子坡上,谭老三静静地聆听着父亲讲述那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做为上代人之间的恩怨,谭老三这代人只是第一次了解到这么详细,为了不再给下一代的心灵上打上痛楚的痕迹,谭老憨把这些往事埋藏在心里多年,眼见自己儿子这代人慢慢长大成人,自己也感到事情不能隐瞒下去,必须有个前因后果的讲述给孩子们听,让后代记住以前那种苦难的日子,珍惜现在来自不易的新生活。
哦,原来是这样那,爹,那后来怎么样呢?二爷爷是不是被向大麻子活捉去在漩水潭沉了水呢?
瞎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话,你真的相信?何况你二爷爷是何等人物,能够让向大麻子抓得住吗?哈哈,哈哈,谭老憨的烟雾伴着他的笑声和几声”咳嗽”一道从鼻孔和嘴巴里窜出来,哼,想都不要想……
哦,我说呢,那要是沉了水的话,还能有二爷爷的今天?
向二麻子就是被你二爷爷一枪了结了性命,一百多米的距离,就这样“呯”的一枪,谭老憨还用手势做了个打枪的动作,那动作俨然就像打一只鸟那么简单。
那向大麻子呢?
向大麻子成了炮灰……
你不是说向二麻子是被二爷爷一枪打死的吗?那向二麻子还死还在前吗?
是的,二麻子死在前,谭老憨有在烟斗里面装上旱烟,点上后狠狠地抽了一口,吧嗒吧嗒地边抽烟,边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当时的情景,把谭老三听得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向家大院在那场大雨中,虽然没有燃尽,但是,大厅却是一片灰烬,向老三主动的把向家所有的财产交了公,然后打开粮仓,把所有的粮食分给了寨子上的穷人,原属于向家的所有田土也各自分给了老百姓,岩子坡就迎来了新的生活,但是,向大麻子带领手下躲在太平山山上,一日不铲除,依然是人民心目中的心病。谭老二处理好寨子上的事情,把春儿就安葬在他们经常去的竹园里面,那里依山傍水,每天阳光升起的时候,正好照射在这块地上,谭老二静静地站在春儿的坟墓前,想起以前一起生活的情景,泪水在这个三尺男儿的眼眶里打转,春儿,你就安息吧,我一定要为你报仇,消灭向大麻子,还岩子坡一个和平,自由,美好,幸福的生活,说完,谭老二就跪在春儿坟墓前点燃香和纸,再深深地磕上三个响头,站起来,就沿着向大麻子逃跑的洞里走去……
话说向大麻子钻出洞以后,不敢自己走前面,就叫了一个家丁在前探路,自己猫着身子,手里还抓住一个家丁挡在身前,在洞口向外面东张西望,这时候,寨上的枪炮声已经把这个昔日威风八面,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吓得半死,突然,一声枪响,外面探路的家丁便“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挣扎几下,再也没有动弹。走,给老子走前面,后面的跟上……
大哥,你先走,我给你掩护,翻过那个土炕,进了洞,这帮穷鬼就找不到咱们了,快点,兄弟们,给老子狠狠地打。
一时间,葫芦叔和向大麻子双方就接上了火力,葫芦叔毕竟是在平原长大,不是很了解山区情况,向二麻子就是凭借着一点,左一闪,又一躲,再加上几个忠心的狗奴才的以死相拼,向大麻子和二麻子很顺利的躲过了葫芦叔的围剿,钻进洞后,又把洞口遮住,迅速向太平山方向逃去……
太平山,一座独立的孤山,高百余米,上得山后,可以放眼四周村寨,田园,景色秀丽,坐落在果梨河边,四面环山,唯有一条人工在陡峭的山壁上打凿而成羊肠小道,共设三道关卡,一道狭窄,二道陡峭且狭窄,三道虽宽且更加陡峭,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是因为这样独特的山势,才超就山上的工事是固若金汤,更是远近闻名的佛教圣地,山上修建得有水库,粮仓,楼宇均是双人环抱的大木头为柱,拥有大大小小房间数十间,可以留人数百,数百人吃喝拉撒够三年有余,这也是向大麻子经营多年的老巢,早在向家发家之日起,这里就是族人安神,求神拜佛之地,如今,向大麻子火烧向家大院,被追赶无路的情况下,退居太平山。当向大麻子前脚到,后脚就跟来了解放军,向大麻子坐在太平山山顶,惊魂不定,想到这山独有的凶险,心里也稍稍平息下来,就大声吆喝手下人上酒上肉,向二麻子和向大麻子看到下面的人就端起酒碗喝了起来,狂妄的喊话,谭老二,你狗日的穷鬼,你有本事长一双翅膀给老子飞上来,你能飞上来,老子乖乖地任你处置……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就在这里等你上来抓老子,抓到老子,老子叫你爹,狗日的谭老二,把老子逼的这么紧,你等着老子,老子不会放过你……向二麻子也借着酒兴,站在太平山的山边上大声喊骂,骂声就像山谷中的狼嚎鬼哭一般。
向大麻子,你们听着,你们现在被包围了,乖乖地投降,争取政府宽大处理,不准再与我们解放军为敌……谭老二的喊话,根本就进不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的耳朵里面,几个土匪还端起火枪朝谭老二开枪,示威。
不要开枪,他妈的找死吗?老子们在这里是出不得,跑不掉,还要跟穷鬼们干到底,向大麻子站起来就是一脚,把几个家丁踢在地上,骂骂咧咧地继续喝酒,向二麻子就站在那里狂妄不已,认为谭老二打不到他,实际上,谭老二从小就在太平山上为向大麻子家守牛,割猪草,春儿还经常和谭老二跑到山上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记得很清楚,唯有阙家寨前面那个山头,距离太平山头最近,而且,这个地方有一些藤蔓缠绕,很多力道好的汉子就能借着藤蔓爬上山去,要是平时,早就上得山来,而这个时候,向大麻子的警戒更加严密,所以,也只有待机而行事。
谭老二和葫芦叔看喊话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很多土匪的家人也来到山下喊话,而向大麻子就残忍的将这些有家人的土匪一个个拉在山边,一枪一个杀害,所以,葫芦叔和谭老二只有再想其它办法。这个时候,向二麻子喝了点酒,就走到山后的松月塔喊骂,谭老二就抓住机会,扬起一枪,就把向二麻子解决了,向大麻子见二弟丧命,更加就狗急跳墙,伤心不已,就命令手下开火,解放军为了耗尽对方弹药,就不停地迎战,战斗持续了三天两夜,什么办法都想尽了,还是无法攻打上去,最后,葫芦叔就向上级汇报,调了两门钢炮,不管三七二十一,炮口瞄准太平山上,一阵炮后,有三发炮弹落在了弹药库,顿时,山上火光冲天,哭声一片,枪声也是一片,向大麻子在炮火中丧命,其它土匪见向大麻子己死,知道气数已尽,就相互之间打了起来,平时有怨的抱怨,有仇的报仇,见东西就抢,见珠宝就夺,也有一些本性还没有泯灭的土匪悄悄跑下山来投降,太平山上的土匪经过一个多月的围剿,终于解放了太平山…… {Ky:PAGE}
十
花花的母亲紧紧抱住花花地尸体不放,哭得死去活来,一边骂着向老二一边可怜花花的命运短暂,那哭声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切割在每个人的心上,按照寨上的习俗,凡是年少离开人世,特别是自寻短见离开人世的年轻人,只能放在屋外,不准放进堂屋里面,按照老人们所传下来的说法,这样去了的人,一般都是鬼魂俯身,被鬼缠住之后,受鬼的驱使,才会去了结自己的性命,至于花花那天走的早晨,到底是天晴,还是下雨,很多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醒悟过来后,便纷纷议论开来,都说那天早上,向家老屋的上梁上悬挂着一丝彩虹,那耀眼的霞彩就和春儿再世时身上所穿的衣裳一样红,春儿是被自己的爹用枪打死的,都说春儿在阴间一个人很寂寞,是不看见花花在世间遭受折磨,才招呼花花去她的身边作陪。还有的人悄声说,这向家是土匪的祖宗,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多了的,很多冤死的鬼魂就一个个的来找向家报仇,这些窃窃私语,即使在这种及其悲伤而且哭声漫天的向家,也能传到向老二耳朵里面去,向老二的表情,冷酷地蹬在晒谷仓的边上,就像没有事情一样,也不招呼前来看丧的亲戚朋友,也不去花花身边象征性的流几滴泪水,旁边人看了都在心里狠狠地骂向老二,这个狗日的没有良心的土匪崽子,自己的女儿被自己逼死了也不心痛。
实际上,向老二边抽烟的时候都在想,花花的死绝对与谭老三脱不了干系,但是,该怎么去把花花的死跟这个穷鬼联系在一起呢?而且,两家的仇恨何时能够有个了结呢?向老二沉默许久,心里慢慢有了主意,这个主意已经刻在了他那张老树皮般的脸上,只见他咬着牙齿,把烟杆的锅头狠狠地敲击着磨刀岩上,溅起的火星子到处飞窜。突然间,只见向老二猛地一下站起来,颈脖亮起几股食指般大的筋,放开嗓子就骂了起来,谭老三,你这个狗日的杂种,你把我家花花给糟蹋了,还我家花花的命来……
向老三的话,就像晴天一霹雳,在向家房屋周围团转炸了开来,正在搭灵柩,折花圈,封纸钱,给花花上路准备的一切事务的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路,惊愕地看着发了疯似的向老二,花花的妈抱着自己的女儿停止了哭声,一张嘴张开着扭过头来就像不认识的样子看着向老二。
就是谭老三这个畜生,昨天来我家把花花给糟蹋……向老二就像过去给社员做报告一样,双手叉腰,嘴里含着他那根空烟杆,选择了一个较高的地势,挥着手大声喊道,大家都停下来,请大家跟我一起去找谭老憨,要他家的儿子偿命……
向老二的话,定时在大家的脑海里飞快的翻转,各种各样的猜测,不理解,说话都一下子窃窃私语,不同的眼神看着向老二。
你这砍千刀的向老二,你,你……只见花花的母亲把花花轻放在地上,很吃力的站起身来,躬着腰,一只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背上捶打,另一只手指着向老二就大骂,显然是伤心过度,声音也变得嘶哑,骂话在喉咙里面裹着几口气喷薄而出,花花都是你给逼死的,花花都是你给逼死的,你这砍千刀的,花花的母亲边骂边扬起垂头向向老二扑去,向老二就把披在身上的布衣用胳膊一抖,你这吃里扒外的婆娘,谭老三就是逼死花花的凶手,我就要告他的官司,我就要把他告进班房里面去。
两口子就在晒谷场上扭打了起来,八妹的妈就去扯花花的妈,八妹的爹就去扯花花的爹,还有几个乡亲就跑过来拉向老二两口子,还有的人就在旁边高声大喊,告他个强奸罪,这是无法无天,是色胆包天,还有的就鼓动向家的族人要去找谭老三,只见很多后生,找的找锄头,拿的拿铲子,甚至有的后生跑进厨房去拿起菜刀就气势汹汹地说,找谭老三去为花花报仇,一定要谭老憨给一个说法……
顿时,向家就像煮绋的开水,炸开了锅,眼看两家多年积压的恩怨又要爆发出来,正在这时候,老远就传来一声,都给我住手!顿时,所有的人就停下来转过身去,只见谭老三身穿白衣,头戴白帽,赤手空拳,大步走来,八妹表情极度痛楚的跟在后面。全场的人呆若木鸡般看着谭老三走近,然后蹲下身去,将已经全身冰凉的花花抱了起来……
谭老三按道理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按照很多人的说法,这就是羊落虎口,但是,当谭老三了结了几代人的恩恩怨怨之后,决定要前来为花花送别,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上一代之间存在不可戴天的仇恨,决不能让老一代之间的恩怨来阻挡下一代人之间的交往,继续继承上辈人产生的恩怨,毕竟年代不同,文化素养也不同,现在已经是新社会,新时代,是法制社会,凡事都有个法律遵循。所以,谭老三就和自己父亲谈了很久,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谭老憨的同意,也得到八妹的理解和支持,就不顾向家此时正在寻找自己报仇的凶险,依然来到花花家,何况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向老二所说的那样,为了自己的清白,为了花花走得安心,更为了几代人之间的恩怨有个了结,谭老三就抛开个人安危,面对向老二那双仇恨的眼睛和向家众多虎视眈眈的后生,谭老三把花花放在已经准备好的灵台上,然后用那双宽大的手掌为花花理顺纷乱的发丝。八妹招呼几个寨上的女人就围着给花花净身,穿戴好衣服,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把向老二震在那里,哑口无言。紧接着,谭老憨,还有谭家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也一起来到了向家。向家的那些后生镇镇地看着向老二,向老二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牙齿在嘴唇里面咬得咯咯地叫,眼睛里面折射出几串红丝,紧握烟杆的那只手,突然向地上猛力一扔,烟杆就在水泥地上脆断成几节,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朝谭老憨一行人扑去…… {Ky:PAGE}
十一
谭老憨早就料到向老二不会放过谭老三,在来之前,就再三给自己的儿子交待,不管怎么样,花花离开了人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要化解多年的恩怨,必须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做人就要做谭老二,二爷爷那样的人。
谭老三见向老二向自己爹扑去,后面的后生就扬起手中的利器向自己扑来,就挺身站了出来,八妹生怕三哥和这群人打起来,就挡在三哥前面,厉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事情总得有个说法,你们这样做是要违法的,赶快退到一边去。
八妹,我知道你和谭老三从小的关系,这里与你无关,你站一边去,让我们打死这个畜生。说话的正是花花隔房的哥哥大山。大山和谭老三,花花,八妹,还有油菜坪的黄大姑的两个女儿,大黄二黄从小同班同学,小时候一起上山下河,关系都非常的要好,随着年纪的增长,平时在大人的口语中多多少少知道点大人之间的事情,就慢慢地疏远起来,而且,暗恋八妹的大山在心里就嫉恨谭老三,表面上没有说,实际上心里巴不得谭老三过河淹死,走路摔死,上山跌下悬崖。谭老三也明白大山那个花花肠子,而且,大山的父母也悄悄地向黄大姑提起过这门子事情,黄大姑非常乐意地到八妹家里串了几次门,试探性的了解了八妹家的意思,每次去都是碰了一鼻子灰,在黄大姑的心里面,寨上的孩子,坪上的孩子,哪家生了带把的,哪家生了个哭嫁的,那个孩子多大了,那个孩子什么脾气,那个孩子中用,在她的心里都有一本账。她把自己当着月亮婆婆派来人间专门牵线做媒的使者,平时主要的事情就是东家走,西家串,李家讲,向家夸,在远近十里八寨,似乎她主管着孩子们的婚姻大事。说来也怪,只要她上门去说了的孩子,没有不成对的,而且,成了对,结了婚,都还不忘这个媒婆做的好事情,鸡鸭鱼肉肘子腿,花生板栗,白糖红酒,知内情的人都说,黄大姑家里向杂货铺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可就是八妹和谭老三两个人的事情整得黄大姑这段时间都睡不着,吃不香,按照她的思路,只要把八妹说动心,嫁给张家李家王家,管她八妹嫁鸡嫁狗嫁猫也好,只要不嫁谭老三是最好,这样就可以给自己大黄二黄两个丫头随便一个和谭老三对接上,才是重中之重。
大山的父母是否洞察了黄大姑的心思,就不断叫大山多次送东西请黄大姑到八妹家去说媒,还经常请黄大姑来家里吃饭喝茶,拉家常。谁知道八妹的心思全部在谭老三身上,就这样,大山每次看见谭老三和八妹两个亲密的样子,心里就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嘴里就像吞进了黄连,那滋味说不出的难受,所以,这次见向老二的矛头直接对准了谭老三,正好符合自己的心思,那里管那么多,把八妹往身边一拉,然后就扬起手中的锄头向谭老三的头挖去。而这边的向老二已经把谭老憨的衣领紧紧扭住,就往花花的灵堂边拉,你谭老憨养的好儿子,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你给老子跪倒花花面前,亲自看我把你狗日的谭老三当场解决了,为花花报仇。
向老二,放开你的手,你不要用你的脏手把我的衣服给弄脏了,有什么事情,好好地讲,老子来了就没有怕你的意思,你知道吗?谭老憨就把向老二的手拌开,就直接走到花花的灵堂前,你不用抓着我,我们今天就当着花花的面,当着众多父老乡亲们来评评理。
而大山的锄头快要落在谭老三的头上的时候,大山高举在半空的锄头停留在谭老三的头上,大山全身已经冒出了泠汗,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一下子扑簌朴素地往脸上流,而谭老三纹丝不动,双眼紧闭,整个人群一下子惊呆在那里,只听见花花的妈向大山扑过来,山儿呀,你不要受你叔的蛊惑,他说的不是人话那,山儿呀……花花的妈就抢过大山手中的锄头,然后挡在谭老三的面前,大山向后面退了几步,整个身子软得像一团棉花,跌跌撞撞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乎乎地看在地上。
谭老三慢慢地睁开眼睛,松开抱住八妹挡在自己胸口上的头,然后就对着众乡亲说,我谭老三清清白白,并不是向老二所说的那样,向老二是别有用心,是想利用大家来报自己的私仇,可能大家都还不了解,寨上很多人都说向大麻子是被我二爷爷沉水致死,向二麻子是我二爷爷一枪了结在太平山,是的,向二麻子是被我二爷爷一枪了结的,可是向大麻子是被炮火砸死的,大家可能一直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今天,大家可以当着向家列祖列宗,当着花花的面前,向向老二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谭老三的话顿时在大家的心里炸开了花,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花花死之前,我是受八妹的委托,来花花家里帮八妹取鞋垫,当时二审也在。
是的,三儿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对花花做,就是这个狗日的没有良心……花花的妈说着说着又扑到花花的尸体上嗷嗷大哭起来,整个身子不断的抽动。
大家不相信可以问下八妹。谭老三就转过身来把八妹拉在前面,八妹就说,三哥是我叫他来取鞋垫,我叫花花给我打几双鞋垫,而且,花花也给我讲了她对三哥的心思,我想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也希望花花幸福,找一个像三哥这样中用能干的男人一起过日子,可是…….八妹便哭了起来。
我根本就没有向老二说的那会事情,我把花花都是当自己亲妹妹来看待的,假如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花花的事情,欺负了花花,我谭老三不得好死,天诛地灭……
就是你这个畜生,就是你,你狗日,狗日的还在这里狡辩,老子今天一定要打死你。向老二就不准谭老三再讲下去。穷凶恶极,老羞成怒地扑过来想抓住谭老三。
住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为了那些陈芝麻,乱麻纱的事情吵…….
花花的哥哥刚好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派出所的干警,老远就听见吵架的声音,见自己的爹要去抓谭老三,几大步跑到向老二跟前,把向老二拉在一边。
实际上在老山的心理非常清楚妹妹的心思,前段时间都还鼓励妹妹敢爱敢恨,喜欢上的男人不要错过,老天安排心上人的时候,往往只有一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对谭老三的印象也是很好,从小一起读书,一起成人,都是儿时的好伙伴,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妹妹会为了这件事情而去寻短见。当了解到向老二平时对花花的所作所为之后更加气愤。当得到妹妹跳水自尽的噩耗后,心里又气又很,气的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恨的是自己没有及时做好爹的思想工作,在万般痛楚的心情下,就赶回来为妹妹奔丧,同时,老山也非常清楚,自己的父亲会因此借题发挥,会把几代人的恩怨扯出来发动族人和谭家算账,假如处理不及时,一场血腥事件就会上演,幸亏自己回来得及时,才制止了这次家族性的殴斗。
老山是寨子上唯一吃皇粮的国家干部,乡政府的司法员,对自己家族过去的那些旧事,早就在书本上了解了前因后果,只是从不向人提起,也不和世人争论,祖上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他这个政府工作的国家人,很没有面子,可是,历史就是历史,历史的事实无法改变,但是,可以防止历史的重演。
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是老思想,老观念,老山就毫不客气的训斥,虽然面对自己的父亲,老山还是用习惯的官场那套说他爹,你也是当了生产队长那么多年,应该明白些事理,怎么这么糊涂啊?
老子糊涂,老子怎么糊涂?向老二虽然在其它人面前横行霸道,但是,在老山面前却是规规矩矩,不敢多言,他的心里知道,老山是非常清楚自己爷爷所干的那些事情,也知道自己当生产队长那时候的霸道,所以自觉理亏的蹲在那里开始抽他的旱烟。
一场家族史而酿就的血腥事件就这样平息。
花花年轻地生命就在那种残留的愚昧思想中,旧观念中像一朵花儿,昙花一现,花花的事件澄清了两代人之间的恩怨,化解了几代人心里的仇恨,两家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抛开过去的历史所带来的心灵枷锁,恢复到原来平静地生活,但是,这个代价太大,太沉重,特别是在八妹和谭老三的心里,始终是一块心病,总觉得对不起花花。
向老二从此疯疯癫癫,傻傻乎乎地,有时唱,有时跳,和寨子上的小孩子嬉笑打闹在一起,生活在另外一个心灵世界。
三哥,我不想再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了,我爹死也不同意我嫁给你......,花花的母亲每天都是以泪洗面,手里死死的捏着花花的遗书,目光呆滞,神色黯然......
(作者系龙山县青年作家)
来源:红网保靖站
作者:谭有为
编辑: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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