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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之子——宿秀江

来源:边城报 作者:田凤翥 编辑:易果 2014-09-02 15: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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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靖白云山,海拔1320米,群山叠翠,林海苍莽,碧波万顷,风景独好。

  这里是奇花异草的天堂,也是飞禽走兽的乐园,更是宿秀江的人生主战场。

  宿秀江,保靖县白云山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

  当地人誉他为“白云山守护神”。他说自己不是神,只是白云山的儿子。

 

白云山之子——宿秀江

 

“闹市里搞不出林业”

1997年夏,保靖县城热得出奇。而海拔1320米高的白云山,仿佛已经进入秋天。

    大山用冷酷的面容给前来投奔的宿秀江来了个下马威。在他身旁,瘦弱的妻子龙凤菊低语:“三伏天白云山都这么冷,腊月里真不知会冷成什么样。”宿秀江反问她,“怕了?”龙凤菊急了,“我才不怕呢,你在哪,家就在哪!”

  那一年,白云山林场刚刚组建,由于气候条件恶劣,交通不便,没有一个林业干部愿意去,唯有在中心乡林场刚工作了一年的年轻干部宿秀江主动请缨。

  其他人是削尖了脑袋想往城里钻,宿秀江却要去最偏远的白云山,不少人在背后说他是“哈宝”。时任县林业局副局长的杨绍广很支持他,并送他一句话,“闹市里搞不出林业”。

    这句话说到宿秀江心坎里去了。

  支持他的还有在县城迁陵镇林业站工作的妻子龙凤菊。

  不日,夫妻简单打点行李,坐上了通往白云山唯一的交通工具——牛儿车。

  他们把家安在了当年知青留下的石屋里。山上空气湿度大,石屋缝隙宽,加上全年供电时间不到三分之一的,他们的家又霉又湿,早上起来,被子上全都是水。

  最让两人头痛的是,石屋常常会钻进一种俗称烙铁头的毒蛇。

  接连两天宿秀江都在屋里发现了烙铁头,自己吓得心里发毛,妻子更是怕得不行,“这么多蛇,怎么办啊?”宿秀江只有强装镇定地安慰她:“蛇哪里没有啊,有什么好怕的!”

  “找蛇”成了他们的每日必修课。每到睡觉前,宿秀江都要仔细查看屋缝、墙角、床下有没有蛇,然后再慢慢揭开被子,看看床上是否藏着蛇。

由于生活条件恶劣,宿秀江夫妻来到林场后的短短3个月里,就有8名工作人员先后调离,直至2002年,当年和他们夫妻共事过的同事全部调离林场。这期间,儿子宿林祺在白云山出生。

 

 

“阿满搞得恶,都不认人了”

2002年,白云山林场公开竞选场长。报名者唯宿秀江一人。

  当时的林场被人戏称“唐僧肉”,谁都想到里面捞一手。宿秀江上任后,意识到保护林场资源,已迫在眉睫。

  “白云山严禁伐木,严禁捕猎,严禁采挖,严禁烧炭,严禁放牧。”宿秀江走家串户宣传“五严禁”。

  妻子龙凤菊十分担心,“你是白云山野竹坪镇人,‘五严禁’断的都是自己亲戚们的财路,你搞得下去?”

  “现在不搞,以后更加难搞,我这是为他们好。”宿秀江认准的事,谁也拉不回。

  侄儿宿光武到龙家湾砍树被巡山的宿秀江逮了个正着。宿秀江不仅没收了他的树还罚了300元款并警告他再砍就送他去坐牢。侄儿气得不行,恶狠狠地说:“阿满搞得恶,都不认人了!”宿秀江也恶:“不是我不认人,是你们不认我!”宿光武因此五年没和他说话。

  野竹坪同乡白贤明差点对宿秀江动刀子。他砍了一车的杂树被宿秀江堵到路上要没收。白贤民气不过,骂他,“你是不是野竹坪人?”宿秀江说,“我是野竹坪人,但我只砍野竹坪责任田的树。”白贤明听了更加怄气,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拿着柴刀在宿秀江面前晃来晃去。宿秀江也霸蛮,“你拿刀砍我都没用,树是肯定要没收,还要罚款!”

  吴姓老表是名国家干部,捕获红腹锦鸡时正好被宿秀江撞见。宿秀江严厉地批评他,“抓上四只就判你三年刑,还是国家干部呢,素质太低!”吴姓老表此后也是再没和他说过话。

  堂姐宿秀菊养了3头牛,这3头牛经常窜到林场里,吃了不少苗木。宿秀江前前后后罚了她3000多元款。堂姐和宿秀江理论,“林又不是田,吃了就吃了。”宿秀江反驳她,“林对我来讲就是田,田是你们的命,林就是我宿秀江的命!”堂姐只差被气哭:“你忘记小时候我怎么对你的了?”宿秀江开导她:“我不会忘记你对我好,现在工作了更需要你支持。”

  亲戚面前,宿秀江“六亲不认”,权势面前,宿秀江照样不买账。

  一次,一镇政府派人到山中采挖一种叫扁果红花油茶的野生植物用来美化庭院。宿秀江发现后,不仅全部没收了油茶,还请来了林业公安来进行执法。该镇党委书记、镇长纷纷出面找宿秀江说情,宿秀江丝毫不让步,该罚的款一分也不少。

  经过宿秀江的严打狠防,“五严禁”取得了明显成效,破坏白云山生态系统的行为基本杜绝。

 

 

“想不到门外汉成了植物专家”

在学校,宿秀江学的是野生动物驯养和繁殖。

  白云山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为宿秀江提供了广阔的研究舞台。

  研究动物资源,宿秀江没有设备。

  当时,最便宜的相机都要上千元,月工资不足千元的宿秀江忍痛买了第一台私人相机。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几年时间下来,宿秀江用坏了4台私人相机。

  一台相机至少可以拍上万张照片,宿秀江早已记不清自己拍了多少照片。从这些海量照片中,宿秀江渐渐发现白颈长尾雉、白冠长尾雉、林麝、黄腹角雉、红腹锦鸡等国家保护动物的身影。

  通过研究,宿秀江发现,白云山是雉类动物生活的天堂,这一发现为日后成功申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创造了有利条件。

  2008年,中国林科院专家汪师龙来白云山调研。他告诉宿秀江,“白云山动植物资源丰富,将来可以生物多样性为切入点,申报国家自然保护区。”

  生物多样性动物植物缺一不可。动物方面,宿秀江自认为还懂点,可植物方面,他却毫无研究。

  怎么办?一切从头再来。

  白云山蕨类植物多,宿秀江决定先从这下手。

  当时,宿秀江连基本的科属都分不清,唯有采集不同的蕨类回来,再借鉴《中国高等植物图鉴之蕨类植物分科检索表》、《中国蕨类植物全套》等书籍逐个辨认。这两本厚厚的书至今还躺在宿秀江的书桌上,书中可见无数的折痕。

  学习蕨类植物的同时,宿秀江还师从吉首大学教授张代贵学习种子植物。

  走山串林找标本他是乐此不疲。

  有次上山采标本,宿秀江崴伤了,脚肿得像馒头。第二天上山,大伙都以为他不会来了,谁知道他敷了点草药又来了。最多一天,他接连走了八十多公里山路。同行的人戏称,“和宿秀江做事,胖的拖瘦瘦的会拖死。”

  数年下来,宿秀江整理植物标本2万余件。白云山的草木花卉,他几乎都认识了。

  听闻他的事迹后,周边科研项目纷纷找上门来。

  数年时间,宿秀江先后参与八大公山植被调查,神农架本底资源调查等多个科研项目,担任壶瓶山自然保护区、会同生态站等多个科研机构的指导老师。

  看着宿秀江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县林业局副局长吴坤忠忍不住感慨:“想不到门外汉成了植物专家!”

  发现新物种又成为这位专家的重要成果。

  2009年冬天,宿秀江在白云山一山沟里发现了一种面生的植物。这种带有蛛丝状的高大毛被植物只长一片叶子。宿秀江找遍所有资料,都没有记载。由于没有花,无法判定科属。他决定待来年春年再来看看。

  第二年春天,宿秀江再来时,惊喜地发现这种植物开了花,花藤居然有2米多高。回来后,他鉴定这是蒲儿根属的植物。但是,是什么种,宿秀江翻遍了《中国植物志》,也没查出来。随后,他将照片发给张代贵,张代贵也不认识,他又将照片发给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杨清二。

  杨清二是蒲儿根属的专家,他断言,“这绝对是新种。”20105月,杨清二专程来到白云山采集了这种植物标本。经过分析,确定是中国蕨类植物的新种,也是中国目前最高大的蒲儿根。杨清二将其命名为:保靖蒲儿根。

 

 

“我们不会成为罪人了”

近半个世纪来,决策者们一直在探索白云山的发展路径。

  50年代,建万亩杉木林基地;60年代,建农垦基地;70年代,建茶园;80年代,建高山草场;90年代,建林场……

  但白云山似乎一直没有找到一条真正适合自己的路。

  直至21世纪,当初和白云山站在同一起跑线的古丈高望界、会同鹰嘴界、桃源乌云界先后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识之士才幡然醒悟,白云山需要重新定位。

  此人便是宿秀江。

  白云山申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在此之前,想都没人想过。

  县林业局党组会议上,7名党组成员,5人反对。最大的理由是资金难度太大,当时林业系统人员工资都难以保障,更何况是上百万的申报资金。此外,申报切入点难找、申报资料空缺等都成为反对理由。

  宿秀江不甘心,找到时任县林业局局长石关顺,详细汇报了白云山申报的有利条件。

  石关顺上报到县里,县里要求:“林业局向银行借款,财政贴息,申报成功了不要还,不成功林业局来还。”

  局里相关领导顾虑重重。宿秀江再次汇报:“不成功借款我个人还。”

  石关顺问他:“你这么有信心?”“有!”宿秀江斩钉截铁地回答。“那我们就搞!”石关顺拍了板。

  2009年到2011年,整整三年时间,宿秀江实地调查、拍摄照片、整理资料,没日没夜。儿子面临中考,他一直缺席;母亲住院两次,他一次也没去看望;就连折磨自己的胃病和痔疮,他也顾不上好好治疗。

  其间,宿秀江无数次与五步蛇、竹叶青擦肩而过,被滑落的石头砸过,在白米悬崖上吊挂过。每年4月到10月,是山蚂蝗最多的季节。人只要一上山,就会被咬出血。那段时间,宿秀江的双腿几乎找不到完整的皮肤。

  201111月,保靖白云山申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在经过省林业厅、国家林业局两次评审后,进入国家环保部终审。

  宿秀江和石关顺为此在北京守候了近半个月。

  每次评审会上,宿秀江都需要回答评审专家一个又一个刁钻的问题。问题从没难倒过他,只是蹩脚的普通话让专家们有时哭笑不得。

  1119日,宿秀江永远难忘。

  他和石关顺在环保部生态保护司副处长张烨办公室坐立不安地等待最后的结果。

  “你们通过了!”张烨笑着走进来。

  “通过了,通过了!”宿秀江高兴地跳了起来。

  “太好了!我们不会成为罪人了!”石关顺紧紧地握住宿秀江的手。

  为申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县林业局借债120余万元,随着白云山通过评审,这笔资金成了划拨资金。

 

 

编后语

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有些人拽紧一切可能跟着车轮拼命翻滚,即使被碾压变形;有些人却甘当推动车轮前进的石子,即使一直留在原地。

  宿秀江16年都在白云山,即使期间有多次机会离开。他说,白云山于他,是宿命,更是使命。

  时间,忠实地记录着历史。16年时间,白云山从一个县级林场华丽转身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当年那个帅气青年已发际稀疏。今天,当人们把功臣的帽子戴在他头上时,他摆了摆手。

  熙熙利来攘攘利往。在这样一个浮华社会里,宿秀江自觉远离喧嚣,住在山中搞学术,躲进丛林找标本,趴在灯下写论文,不问待遇,不求享受。他的执著令人震撼,他的追求让人敬重,他的坚守弥足珍贵。

  青山不老,风景独好。如今,得益于纳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白云山的生态保护和发展规划站在了一个新的起点上。宿秀江,更忙了。

来源:边城报

作者:田凤翥

编辑: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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