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万冲

　　码头

　　我早早起了床，准备自己需要的一些零碎物件。学生门的嘻戏打闹声早已响砌了整个校圆，似乎在张扬他们那无忧无虑和令我无比羡慕的童年和青春时光。

　　八点三十分，简单的集合后，几百人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向政府旁边的码头涌去。几条木铁结构的机船停泊在酉水河靠近码头的一侧，河水深邃而混浊，波浪不惊。船儿久经日晒雨淋，显得有些破败，似乎为了迎接我们，在那儿已经等待了千年。寂寞的码头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那已经远去了的比耳码头最后的风光又是在何年何月呢?几个皮肤黝黑的老船工手忙脚乱招呼着兴奋的师生队伍，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场面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船一艘接一艘向下游驶去，柴油发动机发出“突，突，突”低沉的轰鸣，美丽的波纹从船头向两边荡漾开去。两岸的青山绿意逼人，前方不远处，时不时突现一处处鬼斧神工般的悬崖俏壁，险，奇，特。此情此景，虽不是三峡，却形似三峡。

　　曹家坡

　　半个小时左右，船靠了岸，下船处，是一道不太好走的陡峭羊肠小路，队伍只能一个接一个依次前行，并且还要前拉后推，相互帮衬。爬完小路，上面便是几户人家，都是一层楼的水泥砖房，每户门前都贴有红纸的对联，纸张有点泛白了，显然是春节时贴上去的。门前杂草丛生，小路也一幅荒芜的模样，接下来沿途走过的许多田地大多都没有种庄稼。此地便是曹家坡，属龙山县，以酉水为界，河这边是龙山，对面是保靖。大概是因为交通不便，主人家拖儿带女去远处打工谋生了，任老家荒毁。为了刺激投资和消费这两架马车，中国的城镇化隆重拉开了序幕。但愿，这不仅仅是圈地修房和修路的城镇化，更重要的是，还要落实以人为本的城镇化，让所有人住有屋，病可医，学可上，心灵有归属。这样才能真正拉动内需，促进消费。

　　曹家坡后山有一洞，有清泉流出，水大而甘冽。一块两亩有余的稻田，被弃耕荒毁，上面长满了柔软的青草，在这里架锅做饭炒菜最合适不过。

　　学生

　　到达目的地后，学生们以组为单位，各自寻找自己的地盘。往常在学校调皮一点的同学，这个时候却对集体承担了更多的责任，表现出高人一等的生活技巧来。老师单独是一组，年轻教师抢着去找柴，洗菜，提水，我好不容易也找得两份差事，先是搬岩起灶，然后切肉。煮饭炒菜的是老彭，他60岁了，年纪最大，所以炒的菜也大概最好吃。

　　不一会儿，田野地里便升起了袅袅炊烟。

　　趁饭没熟，我四处游走，不时还用手机拍摄眼前的热闹场面。我每到一组，同学们都热情打招呼，自然可爱。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显得高兴和满足，我也不例外——在付出了若干的成长代价之后，我学会了拥抱生活，学会了释放压抑的自我，学会了在自然中自得其乐。

　　回想在学校的生活，包括现在，我的学生们给了我一种别人所不能给予的东西，虽然不太具体，但我能感受得到——尊重，信心与活力。他们怀抱着童心，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待人和周围的世界，我和他们嬉戏玩乐，他们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生命光辉。是的，每天和尊敬你，喜欢你的人在一起，你是快乐的，你的生命是尊贵的。

　　秋雨

　　学生都吃饱了，在草地上以班为单位搞些轻松的游戏。轮到我们吃时，一碗饭没吃完，天空却下起了小雨。开始时不大，星星点点。几个老船工，老彭，老周，他们喝酒的是一组，吃饭的是一组。饭差点火候，菜味道还可以，加上人多，所以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我有个不好的习惯，吃饭太快，简直可以说是灌进去的。因为开始时吃了点烧烤，所以只吃一碗饭就饱了。而斯文的女教师们还在细嚼慢咽，把米饭一颗一颗送进自己狭窄的食道里，旁边的老船工和几个老师在用大碗喝酒，吆喝着，样子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湘西土匪。

　　雨渐渐大了起来，农户家屋前“的答，的答”的屋檐水声，从几十米远处都能听见。所有人皆落荒而逃，往农家的屋檐角跑去。有个船工还拿着半饲料碗没喝完的酒，嘴里骂骂咧咧。

　　归途

　　雨渐渐小了后，龙副校长说，可以回去了。于是，刚刚还一盘散沙的人们又变成了长长的队伍，蹒跚着向停船的地方走去。回去的路，满是泥泞，大家小心翼翼，仍然有几个同学摔了跤。

　　回去的船上，大家没了初来时的兴奋，大多都缄默不语，酉水河上的风疯狂地透过门窗涌进船舱里面，让人身寒。因为一场未曾料到的雨，大家的心情被淋得低沉沉的。而在我看来，这雨丝毫无损今天野炊的价值，反而使它有了新的意义。这冷雨，这风，这泥泞，全是自然所赐，为生命之恩泽。

　　这些可爱无比的学生，未来会成为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经历各种千奇百怪的命运。因为这，我忽然为今天的教育感到悲哀，我只有把希望寄托给未来，希望这些孩子在学生岁月，能多遇到几次这未曾料到的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