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今日把竿钓龙潭

来源:团结报 作者:龙清彰 编辑:易果 2017-02-17 16:34:32
—分享—

  倘若真有一个过目不忘的地方,那一定是龙潭古镇了。

  无须说有多古多老,原汁原味的青石板街,足以让人记得住乡愁;也无须说有多少亭台楼阁,融合商业元素的土家族苗族民居,足以让人忆起儿时的味道。如果再缀以女人们围着水井洗菜、捣衣,男人们蹲在街边品茶、下棋的场景;再配上小孩们在街巷中开心吆喊、嬉戏打闹的画面。这样的龙潭,我看了一眼后,就存在大脑的硬盘里,再也挥之不去了。

  在湖南去重庆的必经之路上,龙潭古镇已等待上千年了。左手的山脉如巨龙奔腾,肥沃的土壤滋养着龙潭永焕蓬勃的生机;右手的悬崖似长城逶迤,高耸的危岩磨炼出龙潭始终坚韧的意志。那条被怪石嶙峋夹住的湄苏河,安然地穿镇而过,没有一点急于挣脱的样子,因为它知道,再走几十里许,就可以并入浩荡不羁的酉水,充分享受片刻的宁静又何乐而不为呢。

  进龙潭古镇有多条路可选。向来喜欢怎样方便怎样走的我,这次竟然老老实实地穿过拥挤的小巷,正正经经地从大门进去。大门开在一栋三间大木房的正中那间,有点像寺院的山门,不同的是前后贯通、没门没板、无遮无拦。青瓦、木柱、黑板壁构造的大门,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民间特色,一下子拉近了我与它的距离。

  以青灰打底,以木石构图的龙潭古镇,质朴得让我怦然心动。这里,没有大师的手笔,散发的那种匠心独运的气息;没有刻意的穿戴,复制的那种忸怩作态的古意;也没有浓重的涂抹,描画的那种浓妆艳抹的色彩。哪块木板烂了,就换掉哪一块木板;哪根柱头松了,就扎紧哪一根柱头。简单的修修补补,在岁月的锈蚀后,古镇的容颜早已沧海桑田,且稍许有点零乱;但是,生命的印迹愈加清晰,生活的本真愈加鲜活。

  青石板依旧不理会时光的更替,匍匐在每条大街小巷中,一声不吱地承受着无数的脚板,将它踩踏得滚光溜滑。不仅如此,它还镶嵌一口口水井,搭建一座座拱桥,修筑一段段围墙,铺设一座座院落。人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始终尽职尽责地阻断人与泥土的接触。这里的每一块青石板都有自己唯一的位置,就是在拐弯抹角或上下台阶处,也不允许存在一毫偏差。显然,这是精心计算过的。而这么用心计算每块板青石板大小宽窄的人,除了龙潭人,还能有谁。当数以万计的青石板各就各位、严丝合缝地迎向我的时候,我那片努力保持宁静的心海,亦情不自禁地泛滥起来。

  大木头、大板子,撑起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小木头、小板子,树起了平民百姓的居家小屋。以木材为主角营建的龙潭古镇,硬是让时光倒退了好几百年,还依然风采不减。若不是穿着时尚的美女不时从眼前晃过,我还以为踱步在清朝年间的街巷里。建于清代的“王家大院”,通过高大柱子的精心排列,长梁短卦的繁复串连,构造出重重叠叠的院落,空阔宽敞的厅堂,与皇城宫殿相比毫不逊色。而短木相接的“回”形门窗,精巧对称的吊脚厢房,接天通地的四合天窗,融进了民族民间的建筑精华,让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不过,寻常人家的木房子,顶碰顶、脚抵脚,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栋接一栋如长龙盘卧在街巷两边,人间烟火的味道,更是让我徘徊其中,流连忘返。

  踩着石板街,观看木房子。拐一个弯,飞檐翘角的封火墙突然立在眼前,挡住了视线;转一个向,陡峭似崖的护院墙迎面扑来,横住了去路。跋山涉水、千里而来的徽式建筑,不知道遵守秩序,一瞅有空就插进木房子中间;漂洋过海、万里而至的天主教堂,费尽力气才挤开木房子,找到立足之地;从远古赶来的禹王宫,尽管雕梁画栋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还是难以掩盖皴裂成地图线条一般的青石地板带来的苍老;沾点皇亲国戚的万寿宫,好像从紫禁城中搬来了半座皇宫似的华丽富贵,但年年青绿的草木始终等不到乾隆皇帝的临幸,只好无奈地在春风中老去。与神话有关的龙王庙,与书生有关的文昌宫,与始祖有关的轩辕宫,与大海有关的天后宫等,虽然座座精雕细刻、高大气派,但均不是岁月的对手,那些脱灰掉皮的墙壁,水泡虫咬的梁柱,长草生苔的顶子,把曾经的大好时光,甩得远远的,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因有众多的宫墙插入其中,木房子虽然难以保持队形,但仍然努力向前延伸。遇到宫墙阻断,它们跳过去又继续往前走。凭着数量上的优势,它们把龙潭古镇的街巷划分得有条不紊。木料、泥瓦、砖头、岩石简单混搭的木房子,依我看不用木匠也造得出来;不过,家家户户开起大门做起生意的架势,让我一时想不起有哪个地方有那么多做生意的人家。

  既然有那么多做生意的人家,龙潭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一定有着与众不同之处,否则,聚不起那么多浓重的商味。

  龙潭这个地方的确与众不同。古镇拦腰横切的这条峡谷,是古时由湘入川的唯一大通道,是土家族苗族聚集区。东来西往的旅客到此停步歇脚,湘川商贾大多在此交割生意。清雍正十三年,历经大火迁至湄苏河畔重建的龙潭镇,一时间人如潮涌,货如山堆,商业兴盛,独领川东风骚二百余年。由龙潭镇发往各地的货物被人们称为“龙潭货”,“龙潭货”货真价实,名气远扬,相当于现今红遍大江南北的一些著名品牌一样,深受各地消费者的青睐。

  独到的地理位置,招来了五湖四海的客商云集龙潭,五湖四海的客商教会那些拿了几千年锄头的土家族苗族人打算盘。做生意嘛,无非图的是财源广进、和气生财。不管你来自天南地北,还是漂洋过海;也不管你信道信佛,还是信鬼信神,只要你看得起龙潭,住也好,玩也好,开门面也好,修馆建庙也好,龙潭镇一概拱手相迎。于是,一座以土家族苗族木房吊脚楼打底,嵌入不同地域、不同门类建筑而组成的龙潭镇,和睦相处在峡谷深处,打开了龙潭的眼界,敞开了龙潭的胸襟,丰富了龙潭的情怀,生动了龙潭的一个个平凡的日子。从此,龙潭不再是一个过路打尖和讨口水喝的边村远镇,多元文化已把它浸染得五颜六色、馥郁浓香。

  龙潭!龙潭!潜龙深潭是也。据说,伏龙山下生有两个状如“龙眼”的氽水洞积水成潭,镇子犹如“龙鼻”从“龙眼”之间穿过而得名。为此,我把镇里镇外仔细搜了一遍,既没找到“龙眼”在哪里,又看不出“龙鼻”的样子。倒有多口水井忽左忽右傍在一条忽隐忽现的小溪边。不知因何讲究,龙潭人把水井造成舂碓形、四方形、圆筒形、八卦形、壁橱形等不同的形状,有的井边围着石栅石栏,有的井边镶着石刻石雕。如此用心造井,我找不到哪个地方能与之相比。

  水井,自古以来是女人的最爱,龙潭的女人也不能例外。尚未踏入镇里,“梆梆”的响声远远传来,还不时夹着欢声笑语。走近一看,原是女人们围着井沿一边捣衣、洗菜,一边热聊家长里短,可能是话题太对味了,她们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这些女人,大多时间,各忙各的,有好多的话题憋在心里早盼着有人倾吐。现在,好不容易聚在井边,怎能浪费这么宝贵的机会呢。时间在流水中不知不觉溜走了,衣服也洗完了,菜也洗净了,她们的话还没摆完,只好恋恋不舍地互打招呼,各回各的家。几千年来,人们对水井的关注,大多止于它的饮用和洗涤功能,而对于女人们来说,它还有这般妙用。走寻龙潭,虽然没见潜龙深潭,但一口口水井足以让我说不出遗憾。

  喝龙潭井水,育龙潭英豪。这里诞生的杰出人物中,有国民党元老、孙中山大总统府秘书王勃山,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工人运动著名领袖赵世炎,老一辈无产阶级教育家赵君陶等,他们是龙潭永远的骄傲。

  喝龙潭井水,养民族浩气。国民党陆军第二军103师师长何绍周题写的“唯我将士,民族之光,牺牲热血,固我金汤,勒石纪勋,百世勿忘”的碑刻,至今深嵌在“抗战建国阵亡将士纪念碑”上,自1939年以来,矗立在龙潭镇中,见证了中华儿女不屈的脊梁。

  有可能被清甜的井水吸引了,也有可能被井边的女人迷住了。过路客们越聚越多,龙潭镇里不仅留有普罗大众的脚印,还留有很多名人名家的笔迹。著名作家丁玲行云流水描写过古香古色的龙潭中学,文学大师沈从文绘声绘色记述过龙潭“女匪首”王幺妹的故事。“酉阳孤塔隐山岚,巨石撑天未可探,闻道鲤鱼多尺半,把竿何日钓龙潭。”抗战期间,曾在龙潭小住的著名戏剧作家田汉,离开龙潭时,写下了这首诗,他期待着抗战早日胜利,再回龙潭把竿钓鲤鱼。

  匆匆离去的田汉,不知回没回过龙潭把竿垂钓。现在,我踱步龙潭古镇,安逸地来来回回,悠闲地东张西望,足足过了一把把竿钓龙潭的瘾,比起历尽千辛万苦的先贤们,实在是幸运和幸福了。

来源:团结报

作者:龙清彰

编辑:易果

阅读下一篇

返回中国保靖网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