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皮 摄

　　前几年电视台播了一部《丑娘》的电视剧，剧中的母亲双脸布满了皱纹，形容枯槁，形象甚是丑陋，可是她却诠释了天下最伟大的母爱，也因此感动了无数观众。

　　一直觉得婆婆的形象与她甚是相似———经过岁月的冲刷，双眼已经凹陷下去了，整张脸也是皱巴巴的，右耳失聪，走起路来双腿还直哆嗦。初次见她，还是读大三那会。我一走进院子，她便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想到当时的场景还有一些尴尬，也许那是一个农村母亲表达爱最朴素的方式吧，她爱她的儿子，所以她也把爱给了我。

　　都说善良的人终会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可我的婆婆却被老天爷活生生地开了一个玩笑。在我和老公结婚前几天，她在县医院被确诊为宫颈癌晚期。听到这个消息时，两个姐姐在医院抱头痛哭，但谁也没有勇气把这个噩耗带给远在上海期待新婚的老公。我把电话拿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很多次，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老公泣不成声，我想那是一种内疚和遗憾吧，那是他对自己母亲一种无法弥补的亏欠吧。

　　老公常说，是婆婆用她那瘦弱的双手为他和两个姐姐撑起了一片明朗的天空，没有婆婆，他们也许活不到今天。

　　生老公那会，婆婆简直搭上了半条命。38岁高龄产妇，医疗卫生条件相当落后，婆婆挺着大肚子还得每天早起晚归，忙里忙外。腊八那天，刚起床的婆婆就感到肚子剧痛，躺在床上的她花了半天力气也没有爬起来，后来幸有邻居大婶从屋门经过把她送进当地的卫生院。生下老公后，躺在床上的婆婆滴米未进，卫生院的一护士实在看不下去，就在医院食堂给她买了一碗面吃。婆婆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过了这么多年，还时常念叨起那位给她买面的好心护士。

　　儿时就听爷爷讲过，碗米坡必须得吃一碗米的饭才有力气爬上去。八九十年代的碗米坡，交通闭塞，人们沿河而居，良田甚少，基本都是靠吃玉米红薯为生，稍微富裕的一些人家就到城里购买大米吃。老公和两个姐姐就是靠吃玉米红薯长大的，有时甚至还不够吃。为了照顾老公，婆婆和姐姐们经常饿肚子，以至于现在我每次在家做香喷喷的红薯饭时，老公都滴口不沾，他说他小时候吃怕了。婆婆为了一家的生计，常常得上山采摘一些山药野草来卖，经常是早上五六点出门，晚上七八点摸黑才回家。老公说，他那会每次放学的任务就是满山寻找婆婆，替她拿一碗水或一个红薯用来充饥。如今很多年过去了，老公每次讲到这里都是泪流满面———他因为习惯了等待娘回家，娘在，家就在；娘不在，家也就不在了。

　　婆婆生前，为了完成她的心愿，我们如期举行了婚礼。婚礼那天，婆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敬茶时，她拖着病重的身子斜躺在沙发上，用发抖的双手接过茶杯，然后又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我的手里，那一刻我看到老公双眼噙满了泪水。

　　婆婆死前几个月是极其痛苦的，癌细胞疯狂地吞噬她的身体，从身体的各个器官直到骨髓，她常常疼痛难忍，只能依靠吗啡或杜冷丁来麻醉自己以获得片刻的歇息。那一段时间，我们经常医院家里两地辗转。后来姐姐们商量把她送回了碗米坡老家，她便在那间狭小潮湿的屋子里走完了她的一生。婆婆走的时候很安详，跟她生前一样，安安静静，用尽自己所能为子女默默奉献。

　　婆婆去世后，我们基本上也就不回碗米坡了，因为害怕睹物思人。

　　婆婆，愿天堂没有苦难，愿来生我们还能再结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