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实在太清了，此时此刻我的眸子似乎变了颜色。河面比原来宽阔，少说也有百十米。据说修碗米坡水电站，曾经进行规模不小的移民，甭说现在的河面是以前山民的家园。真可谓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世上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顺水流舟，虽然没有太阳，微风下的水波依然闪烁着雪白的浪花。要不是秋凉，我一定会扑进它的怀抱，领略一番酉水河的亲情。

　　酉水也叫北河，源于湘鄂川边区宣恩县内，流经湘鄂渝七个县边区于沅陵溪子口张飞庙注入沅水，全长八百余里。清澈的酉水河象刚刚沐浴的少女，轻盈地绕过山村，款款于大山小山之间，她拖着那条长长的碧绿的纱巾，拖了无数年，一直拖不到末端。许多眼从青岩山上冒出的泉水，汇成数十条淙淙流淌的溪流，都越流越大，献给酉水河，构成了一条秀美的水乡，养育了一代代在酉水河边生活的土家人。

　　河上不时飞来酉水渔歌：“酉水弯弯，酉水长，河边土家人是好汉，酉水险滩酉水高，船儿顺水往下飘……”也有年纪大的教小伙子唱情歌，小伙子调皮，故意对着岸边洗衣服妹子唱，“太阳出来照白岩，大姐出来晒花鞋，大姐花鞋我不爱，就爱大姐好人才”，回敬的免不了陌生妹子“悖时”“砍脑壳的”的骂声，喧哗的流水，伴随河转弯抹角回荡在谷中。

　　我家在酉水河边，一出门便见河上飘满着各种船只，渔舟最多，其余的则是三三两两的客船和游船，游船有去重庆秀山的，也有下常德的。因水面宽，船只选择航路比较自由。近年虽然通了铁路和公路，但乘船外出也是山民通常出行的方式。河边的山民，家家都有自己的船只，大大小小的人都会划船。来来往往的游客盛多，山民们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真是福气。

　　游船干干净净，门上还贴着红纸对联。船在河中行驶，空气清新，很觉舒适，还可欣赏两岸山景，真是使人心旷神怡。船上的饭菜尤其好吃，新鲜的鱼汤，特别可口，比家中菜肴之味更美。我吃得颇多，而后便躺在船舱中，稍稍闭目，觉得似乎是随波荡漾，悠哉乐哉。

　　大伙儿忙完了活计，便聚在一起编唱号子歌，很有节奏的歌唱声和踏船板配合在一起，很有情趣。特别是在水流缓慢的深潭中，几只船同时用桨、橹划行，唱起船歌、像《黄河大合唱》里的船夫曲一样。

　　此行的目的地，是去有“小南京”之称的里耶，这是闻名于世界的古镇。2002年6月初，湖南考古队配合省重点工程碗米坡水电站建设，对酉水沿岸进行抢救性考古挖掘，在里耶防洪堤坝边，发掘一座战国时的地下古城。古城邻河而建，紧靠酉水，占地一万余平方米，有夯土城墙，护城河，房屋建筑遗址，排水设施，多座古井规划分布在古城内外，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古城市系统。与此同时，在古城遗址出土有春秋战国的青铜长矛，网坠及大量绳纹陶片和旧石器、石刀、陶壶、陶罐、陶瓦等。更为惊奇的是在一口地下古井中，出土秦简三万六千多枚，其中完整的有2万余枚约20万字。这一惊世发现，使得国内外专家、学者纷至踏来，我们也赶一趟热闹。

　　船工老板告诉我们：解放前，这酉水险滩一个接一个，暗礁林立，水急浪高，流传民谣“酉水河有九十九道滩，滩滩都是鬼门关。”本土县记载：“凤溪茨滩不为凶，上面还有绕鸡笼”，这“绕鸡笼”它伏于波涛中，船遇之辄碎，必旋绕而过，始免危险。还传说两岸山中常出没虎豹伤人，大白天可闻虎豹嚎叫，听了使人不禁毛骨悚然。 航行在酉水上的都是简陋的小小篷船，称之为“白河船”，逆水而上时，船工们匍匐河岸，肩挂纤索，一哼一串连珠汗，一步一个铁脚板，每迈一步都要缓一口气，都要付出极大的气力，顺滩而下时，船在奔腾汹涌的波涛中，升沉颠簸，左飘右荡，若遇暗礁，船碎人亡。船工们瘦骨嶙峋的肩上不仅紧勒着负重千斤的篾扭纤索，头上还经受船主把头的皮鞭，加之沿河码头盗贼骗子杀人抢劫，层层税卡多如牛毛，随时都有被“虎豹”吞噬的危险。

　　建国后，特别是近半个世纪，昔日酉水两岸的荒村原野变成了美景如画的土寨苗乡，历代土家山民曾想利用酉水筑坝修堤，灌溉肥沃土地的愿望于今得以实现。先后在永顺、古丈、沅陵交界的凤滩，修建了我国第一座高达一百一十二点五米的混凝土空腹重力拱坝，将酉水拦腰斩断，形成蓄水十二亿多立方米的人工湖，被誉为酉水明珠，继而新建了大小跨河石拱桥二十多座，有重庆大溪口，酉酬、石堤、湖南里耶、碗米坡、保靖、古丈罗依溪、永顺王村等，对开发湘鄂渝边区发挥了重大作用，如今的酉水，帆墙木栏，机船穿梭，两岸一派繁荣景象。

　　听着船老人的清晰的话语，感受酉水汩汩地流淌，我想，人的一生有多少时间，属于哪些大江小河呢?当我们荣幸地与大江小河相遇，心灵又能达到怎样的高度?于梦中，我等待着多情酉水的悄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