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靖县城西那座山叫断龙山。那山好雄势!又高又陡的山巅巅都戳到半天云里去了。看见没有,山顶顶上有个大垭口,那是人工挖的。那垭口里还钉的有几颗又长又大的钉子呢!这是怎么回事?说来话长了。
老班人传说,往日断龙山叫龙山。龙山是从川河界、白云山连过来的一匹大山,那山势起起伏伏,像一条活龙。龙脑壳到了这里,正要衔那个龙宝,就是断龙山旁边那个圆圆的小山堡。那时,龙山上根本看不见岩头和泥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木,拱(走)都拱(走)不通。山上有好多飞禽走兽。山下住的土家人时常上龙山去撵肉,哪回也没打个空手转来。
有个老头儿姓龙,无儿无女。有天他上龙山撵肉,见岩缝缝里爬出一个光屁股男伢儿。老头儿造孽他无娘无爷,生怕野兽害着他,就用衣服包回来抚养。这个伢儿跟着老头儿慢慢长大了,长成一个劲鼓鼓的标致后生。
那日子,皇帝佬儿欺压土家人,动不动就派人来,不是要粮,就是要钱,见了乖姑娘还抓去了。皇帝佬儿又常常拆散土家的骨肉,把好多青壮年差到天远地远的地方去杀仗。土家人硬是恨透了皇帝佬儿。
龙老把式捡得的那个伢儿,从小晓得土家人的苦楚。他决心搭救乡亲们。他苦苦修炼了三年,炼得三支神箭,准备射进京城,除掉可恶的皇帝佬儿。
这个消息传遍周围上下的土家寨,没有哪个不喜欢的。后生选定天刚亮,恰恰皇帝佬儿坐早朝时开弓发箭。大家就都来陪他坐等天亮。半夜过后,有个人等不起了,拍响簸箕,引得附近左右的鸡都叫起来。这人想让鸡把天快些叫亮。
听见这么多鸡叫,那后生以为天亮了,急急忙忙登上龙山,拉满硬弓,对准京城,飕!飕!飕!连发三箭。箭飞到京城时,皇帝佬儿刚刚前呼后拥跨进金銮宝殿,忽听当当当三声,眼见三支箭稳稳地钉在龙椅上,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后生那箭如果莫提前射,就刚好射中皇帝佬儿了。
皇帝佬儿稳下心来,慌忙派人捉拿谋反的人。差官查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查清箭是上湖南酉水河边龙山下一个后生射的。皇帝佬儿马上差遣大队兵马来龙山下,把那后生捉了。皇帝佬儿又派地理先生来查看,为什么这地方人能成这种气候。地理先生眼睛毒,一看,心里就明白了:这地方龙脉生得恶,难怪出狠人。
地理先生给皇帝佬儿一讲,皇帝佬儿心想,不把龙山的山势杀一杀,今后更不得了。于是,就派钦差大臣带领几百个民工,到酉水河边来斩断龙山。
你讲古怪不古怪?他们头天在龙山上挖了一个大槽,第二天早晨一看,那大槽又长满了,原复原样。第二天挖,第三天早上看,又是现样子。就这样子挖了长,长了挖,搞了好几天,大家累得腰酸背痛,也没动龙山分毫。钦差大臣急得抓耳搔腮。
有天,一个民工草鞋不见了,放工后又一个人回去找。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子。他摸到挖山的地方,突然听到地底下有人讲话:“不怕千锄万镐,只怕铜钉钉腰。”这个人晓得是龙讲话了,吓得“飞达达”(飞快)跑转来。他一讲,钦差大臣赶快喊人找铜钉。如今断龙山左边那个坡叫“铜钉坡”,据说就是当年造铜钉的地方。
又长又大的铜钉子从挖的山槽里钉进去,一股鲜血“咕嘟咕嘟”就冒出来,流啊流,流了七天七夜,把山脚下小溪都染红了。那山槽也就再没复原,成了一个大垭口。龙山成了断龙山。
皇帝佬儿又要杀那个射箭的后生。猛然,“嘎啦啦”劈下来惊天动地的一个炸雷,又只见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等再看时,那后生早就无影无踪了。有人讲,他是天上星宿,归位去了。
后来,又出了一桩奇事。那后生一上天,和龙山远远相望的竹子坪的竹子都“噼叭噼叭”炸了。竹子里头都是一些提刀拿枪的兵,配着鞍子的战马,可惜没有变全,都不会动。
还有一桩奇事:龙山血水流过的地方,长出了一种红红茎、红红叶的香草。土家族的姑娘媳妇们都要扯香草,用清亮亮的芝麻油或茶籽油泡起,拿这种香草油抹头发,抹手和脸,抹得头发青郁郁又香,皮肤细刷刷又嫩。若遇蚊叮虫咬,擦一点香草油,红肿就消散了,筋血就活泛了。
来源:团结报
作者:彭图湘
编辑: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