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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乍,消失的“茶马古道”

来源:团结报 作者:方君才 编辑:易果 2018-01-04 14:4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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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长潭河抬头看那接近蓝天的村庄,有一只盘旋的鹰俯冲下来, 这儿是湘西南长城北沿的尽头,叫做涂乍,土家语意即藏宝的地方。

  这条路很陈旧了,比阿公手中的棒头烟袋还要陈旧。它的历史不可追寻,也不可复制。这儿的山山水水或有人居住,就开始有了路,路的颜色有些暗灰,沾满了历史的硝烟和尘埃。

  我不是奔着考古来的,但我知道,涂乍渡口有这么一条灰扑扑的道路,由一条老渡船开始,涉江,然后开启爬山模式,过三十三条河,转九十九道弯,进入到涂乍土家和吕洞苗区。这条路是绵延在保靖南部的生命线,粮油、盐巴、酱油、南杂、百货一应在这条路艰难地输送,或从一个牢实的背笼开始,或从一条斑驳的小路开始,或从一个老实巴交的行者开始,或从一个葫芦二中的学生开始……

  差不多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这条古道唱尽它最后的繁华,完成使命,然后永入寂寞,湮没在历史风流的眸子里,我敢肯定,这儿终将荒草丛生,往事不复再来。三十年一弹指,路不是那路,人已非那人,如此甚好。

  扒开一条路的往事,比解剖一个人的构架更为艰难。沿着原水银乡马湖村一条羊肠小道经耳若村直达涂乍渡口,远远就可见涂乍碉楼,这个碉楼是南长城北沿保存最为完好的一段岩墙了。所有的陈设看起来很沉默,包括那些风中摇摆的芭茅草,或者是三月的蝶舞,六月的蝉鸣,都定格在岁月深处的记忆里了。

  一条河,把横亘在土家苗汉的古道分割成半,不管路有多长,当初也不过是为了维持生存现状,也不过是为了刷存在感而已。保靖至葫芦寨,从前是要过一条长潭河的。这条河,牧童渡过,贩夫走卒渡过,毛泽东国文老师袁吉六渡过……若是从葫芦寨过来,一路翻山涉水,到了涂乍,便视野开阔,距离保靖县城更近了;然而,对于一个求知的孩子来说,从保靖至葫芦寨,沿途到处是凶山恶水,还要走过乜乍、马路、绿绿河、棉花溪、尖岩坪等村落,这才算是差不多进入吕洞地区。上坡、下坡、过河,仿佛距离葫芦二中还很遥远!就算再远,葫芦寨总有沁人的书香,让求知若渴的人为之癫狂,或者那里就是读书人的圣地。

  这条古道,也是输送人才的苦途。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葫芦二中,无数优秀教师下放到此。葫芦寨,聚集了湘西州最好的教育中坚力量,也培育了保靖县老三届优秀的人才。1977年、1978年恢复高考,从这条路飞出去了许多金凤凰。而蜗居在葫芦寨的那些“教杆子”,他们的粉笔头不知书写了人生多少春秋,所谓桃李芬芳,也正是他们一生值得骄傲的作品,遍布天下的门生足以让他们欣慰了!这一切,是要一本大部头去素描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的。

  是的,也就是这条路,贯穿无数土家苗汉的村庄,滋养每一户冒着炊烟的农家。这条路线是保靖至葫芦寨最架直的捷径,如今几乎没有人沿着它痛痛快快地再去走一遍了!哪怕是有严重怀旧情绪的人,若逢五月涨端午水,沿着棉花溪的河流走去,到处是齐腰的大水,稍不慎就会被水打去,也不晓得会冲到哪条河流哪座滩?学生娃娃如此,牧童如此,背脚人也如此,山羊如此,黄牛如此,在一条又一条的河流面前束手无策。那条路,生长在河坎,四周悬崖峭壁,除了沿河前行,别无他法。

  过去的过去,这条古道行走的还是以背脚人居多。湘、川、黔、鄂交界地区,山高水远,旧时运输全靠人力背负,这种行当也被称为背脚,背脚人也称为脚子。每一块岩板,无不浸透背脚人的血汗。沉重的盐巴、大米、白糖、面粉……紧勒充血的肩膀。一代又一代,不知背烂了多少“匣”(涂乍土语即背笼),不知磨破多少草鞋,才到达葫芦寨。如此,乡下便生出了各种商品和物件儿,涂乍场丰富起来,葫芦寨场丰富起来,堂朗场丰富起来,夯沙场丰富起来。所有的圩场与一条写满岁月的小路相关,它源源不断地运输着人类最需要的东西。

  拾荒,沿着涂乍的“茶马古道”,却怎么也看不透岁月沉淀东西。那些积淀的人文博大精深,这种情怀让人膜拜不已。有一天,有一些人走出了葫芦寨,走出了涂乍,走出了这里的山山水水,那也是沿着这条古道流着眼泪走出去的。尔后,又变成了一只只踟蹰而行的蚂蚁,时光里,我们如此渺小,不堪一击,仍由风吹雨打去。

  也正如涂乍原住民,他们的屋舍建筑在宜居的坡地。出门,便是沿着那条蜿蜒的老路走去,然后走出这个地方,或者永不回头,在外面打造自己需要的世界。那条古道,如今都变成了公路。当文明和承载历史的古道碰撞的时候,人们为了便利出行,一直不断地毁坏和淘汰老祖宗留传下来的工具和衣钵。如今游离在涂乍和葫芦之间的古道早已残缺不全了,对于念旧的人来说,弯弯曲曲的“茶马古道”躺在荒草丛中,也只是一段让人念想的物件了。

  阳光暖暖的铺洒一地。

  我还是看不出从前的“骡马道”和“三尺道”在涂乍留下的痕迹。横斜乱石和穷山恶水的地方,有条人行道就很不错了,有时候,碰面了都要打道退回宽敞的路面,让背脚人先行,那么这条路如何能催生出“骡马道”或“三尺道”?在这种逼仄的道上行路,是无论尊卑无论长幼的,空手的让背脚的,这种行为才叫让路。惟有让路,才有彼此生存、彼此发展的空间。

  而今的长潭河,早已横亘一艘拉拉渡在其上,木舟老渡已然废弃不用。拉拉渡上,逢节赶场,一辆三轮车从这里经过,一辆农用车从这里经过,一辆微型车从这里经过,满载收购的粮食、山鸡、谷鸭、蛋和药材离开,便于商贩到保靖县城或者吉首市内销售。而远在天边的游子,趁着春节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大包小包从这儿经过,娘儿母子从这儿经过,轿车从这儿经过,越野车从这儿经过。车在船上,人在船上,一往一返之间,早已不是旧时行走古道的模样。涂乍至葫芦寨的硬化路已贯通,这条路,涂乍人从这儿经过,绿绿河人从这儿经过,葫芦寨人从这儿经过,外乡人从这儿经过。他们和车辆一起过渡长潭河,然后慢慢驶离渡口,而这条线路仍是保靖开往葫芦的捷径。

  路行千里,也不过一日三餐。涂乍,消失的“茶马古道”,承载一代又一代人的梦想,逐渐老去。那些和风物语,都是我们需要忘却的回忆。只有夜晚降临的时候,还可以听到古道在呢喃。或者,只有将军岩是听者,碉楼是听者,长潭河是听者,和它一样古老的青石板是听者。长潭河的山歌还是那么浪漫:

  从小就在河边走,

  风浪和我并无仇。

  水上自有千条路,

  客人坐稳莫担忧。

  行船不怕风浪急,

  我把大浪当马骑。

  船到码头人上岸,

  船停人走险也离!

  褪尽繁华,纯真依然。若闲暇,放下负荷,去涂乍呼吸大自然清新空气,你尽管可以和那条“茶马古道”窃窃私语,诉说千年衷肠。

来源:团结报

作者:方君才

编辑: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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