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边无日忙中忙,推磨舂碓扫屋堂。古话越千年。
这不,洗窗帘、擦窗户,妻子忙活了几天,仍未大功告成。原本定好请人的,但她终究心痛那几百元劳务费,于是就自力更生了。几天下来,她累得骨头要散架似的,大呼“老火”(困难),这让向来很少伸手家务的我无法再置身事外,识相地揽起处理废旧的事务来。
阳台上七零八碎的杂物,一年一世的清理必要又必须;过往报刊虽深藏故事和灵魂,却终究是明日黄花,长久摆存并无多大意义。包装纸盒、塑料筐、水瓶什么的,属真正意义上的垃圾,大包小包装起,丢进垃圾站便万事大吉。而那些文学杂志,几年累积下来的,各种每年不曾落下一期,成套成套的,似故人,让我感觉它们余温尚存,委实不忍一扔了之。于是,我选择送它们去废旧店,让它们浴火重生,再次发挥刊文载字的作用,还可以赚点小菜钱。
印象中老城区只有城西边有一处废旧店。人家既是独行,我也只能独往。扛着一麻袋旧书,与满背满背运年货回家的人背道而驰,我穿街过道、经寒历冷,终将“多情故人”送到它们的归宿地。
店老板是一名年轻女性,头戴棒球帽,坐在一张矮凳上拆卸着烂拖把上的金属品。长长帽舌虽有碍观瞻她的双眼,却遮不住她的青春和俊美,白里透红的脸蛋表明二三十岁女人该拥有的迷人容颜。只是女人似乎天生缺少笑的神经,一副哭脸,好像藏着满肚子伤心事。我忽然想起老辈人的话来,说是长着哭脸的女人命苦。只不过这阴暗心理一闪而过,思忖你卖个废旧还用得着去管别人的命苦不苦呀。
“摆到称上。”
“好。”
“38斤,22.8元,送你23元。”
“好。”
老板干净利索地完成了我们之间“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一锤子买卖。
“液化灶收吗?”
“收。”
“那我回家去拿来。”
“好。”
完成第一笔生意,我顺势同老板讲起第二笔单来。去来半个多小时,我把几个月前更换下来、一直用包装盒包装严实的一台液化灶拎到店子上。但见老板身边安静地坐着一个小女孩。
“老板,灶拿来了。”
“有玻璃吗?”
“没有。”
接下来只听“咔嚓”一声,老板撕开包装盒,验明液化灶正身,旋即指着灶面说,“这不是玻璃呀?”
“这,这……”面对老板的诘问,我语焉不详。因为我压根不懂得液化灶灶面属于玻璃一族。
“那怎么搞呢?”
“什么怎么搞,一块钱。”
“什么?一块钱?来回半个小时 ,我连走路都走输了。你们当老板的,刀子也太快(锋利)了。”我企图用语言利爪撕破老板的性心,借以慰藉自己的“上当”。
“就值这么点钱。你爱卖不卖,自个定。卖废旧的又不是你一人。”老板倒是轻言细语,不恼不怒。
人到硬处止,货到地头死。面对旁人一梭子弹一样射过来的异样目光,芒刺在背的激流穿越全身,我感觉自己成了另类,便不再申辩。蚊子也是肉。接过钱,我转身欲离去。
“妈妈,我饿。”正准备提脚时,一直定坐在小凳上的女孩发出的弱弱喊声潜入我的耳朵。
“等一下,妈正忙着呀。”
做妈的也太吝啬,马路对面就有家糕点铺,给女儿点钱,让她自己买点吃的不就得了。困惑萦绕我心,这时我仔细注意起女孩来。啊!小女孩的一双明目竟是青光眼。我震惊于这一重大发现,生生怜悯起这花骨朵儿,便快步跑去店子,花5元钱买下2个面包送给女孩。
回家的路上,感念底层百姓的生活不易,寒风中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来源:团结报
作者:田二文
编辑: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