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昶
我和我们生产队的武哥是我们生产队里最有文化的人了。
武哥者,贾长武是也。我与武哥交往时他已进不惑之年,他个子很威武,他虽然只读过小学,但他当过兵,而且是部队什么乐团的。他处处显示出高傲的样子,一时半会就没有看中哪个女人,时间一长,一晃他就成立了村里的“最老光棍汉”。尽管如此,他对生活仍然充满热情,充满希望,一天到晚都是乐哈哈的。他还是一个十分爱好的人,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不管是热天冬天,衣着都很整洁。衣服就是补了疤,穿在他的身上,大伙也觉得好看。特别是他那一身旧军装,几十年不变色,让他更显得有精神。
社员们除了羡慕我这个准高中生外,也很崇拜武哥。生产队甚至大队里有点什么带技术的活都得找他。他最了不起的就是懂电。带电的机子都会摆弄。有一天,县电影放映队来我们大队放电影。电影没有放映之前,好多人都会围在那台发电机看热闹。突然发电机哑了,全场一片漆黑,放映员下螺丝接线,急得满头大汗,那黑东西就就是不叫。有人建议是不是把武哥喊来看看,于是有勤快人就去找武哥,他在家拉京胡唱《打虎上山》就是不肯来,说人家是县里来的我算老几。最后是大队书记和放映队的人请他,他才出面,发电机一叫,有社员直喊“武哥万岁!”
在我和武哥的接触中,总觉得他确实是个能人。他也常在队里吹牛,说自己是“八一”篮球队队员,社员们不懂我懂,我不信。他是汽车兵我信,他的历史档案写着他的经历:
那一天出车回营地,天色渐暗,他打开车灯赶路。忽然,车灯光柱里出现有人挥手要搭车。他一个急刹车,看见路边站着两个女人一老一少。那年代学雷锋做好事何等荣耀,岂能放过如此机遇。他两人安排就坐,让女孩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
武哥减慢车速,用眼睛余光扫视了一下旁边这位农村姑娘,中等个儿 姑娘依窗望着车前方。微微卷曲的黑发拢在脑后,扎成两绺,轻巧地垂挂着。深红色的内衫领子,悄悄地露出浅蓝色的外套。起伏的胸脯流露出结实与健美。华哥一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操动,几次将握方向盘的右手停出来,移向右边。但他马上就缩了回来。他想,以后回地方找婆娘就要找这样的女人。
武哥将两个女人带到营地,并安排食宿。原来这是母女俩,她们是进城看病来的,看完病天就晚了,女儿劝母亲在城里住一晚,母亲怕住宿花钱,坚持要走路回家,这样就夜在途中了。武哥这次学雷锋受到全连通报表扬。
根据上面精神,我们大队要组建农科队。那是由于推广杂交水稻的现实需要,当时的公社决定各大队都要成立农科队,负责杂交水稻种子的繁育制种,保证自己耕地的种子供应。我作为回乡知青,因为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头脑灵活,热情好学,上进心强,被推荐为大队农科队队员候选人。
农科队成立当天,我兴冲冲地走到大队会议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我连忙走进去一看,发现抽调到农科队的,都是各生产队的优秀青年(主要是生产能手,没有什么文化)。当大队党支部书记将成立农科队的意图说明之后,宣布了农科队领导班子的人员组成,领队为大队书记,队长为武哥,我被确定为农科队的技术指导。这是料想不到的。
为了贯彻执行科学种田的方针,上级经常为大队里配备一些做科学实验的仪器设备。但真正派得上用场的不多。我俩把以前那些散放在各个地方的带“科学”的东西都收容在一起。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很精致的木厢子,我问武哥,那是什么东西?他看了一眼,说那是上头发的仪器,用不着,放在那旮旯里头好长时间了。我说我看下行不。他说行,反正没多大用处。我一打开厢子,原来这是一个物理天平,我在学校读书时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照片。我还记得我们的物理老师说过,等到我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国家富强起来了,我们学校就会有一台物理天平了。到了那时,我们做实验就非常精确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就在我们生产队里就有一台物理天平,而且一放就是好多年。
上头又给我们队里发了一台柴油机和一台打米机。这玩意还真有用,割下的谷子往机器上一放,谷壳就脱了下来,非常省力。这两部机器在当时也算是高科技了。从那是起,我俩成了全队的“脱产干部”。农科队的初衷是研究生产土化肥和陪植水稻种。但随着形势发展,很快更名为“大队综合厂”,武哥被提拔为大队综合厂厂长,我只能当上助理。
我们日不晒雨不淋,还享受生产队最高工分。好些社员嫉妒我们,但又讲不出口。因为我们操作的都是一些“高科技“”项目。如,社员把百十斤谷子背到综合厂来,只需几分钟时间,我们就可以把它变成白熀熀的大米。他们把壮实的麦子颗粒送过来,我们通过几道工序,他们就能吃上软溜溜的面条。
我们队里的谷子每年都提前完成收割任务。因为华哥把队里的人力打谷机改装成电动打谷机。附近的几个队因为没有机器帮忙,沿用人力打谷机,收割进度就慢得多了。
有一天,一个队的队长找到我们,要我们用机器帮帮他们的忙,我们说,这你的请示队长,(我们俩虽然在综合厂工作,但工分由生产队记哦)。队长答应了。就安排我们去支援支援。
他们队里来了几个劳力,抬起机器就走。我和武哥到了他们那里,人家又是烟又是茶,热情得很。我们很快就把机器安装好了,又指挥他们怎样摆放稻谷穗,然后我们就坐在树下面乘凉喝茶。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弄了满桌子菜,还有肉和鱼。我真是高兴得不得了。要知道,那年代能够吃上一顿肉是非不容易的,只有过年过节才有那个口福。没想到,这个机器让我们吃得这么好。当然我要感谢武哥让我和他一起当了“科技人才”。我们支援了好几个队,过了好多天的富裕日子。我只恨稻谷太少了,要是天天都有那就太好了。
那一年,上级要求社队粮、棉、油要齐发展。相关部门从外地调进一批高产棉花籽,分配到各个大队生产队,但种植技术和本地棉花品种不同,各队都要派人去培训,我们队当然就派我这个“高中生”出马。我想,就不是种几株棉花,有那么神秘吗?
我带领各生产队派来的“技术员”,前去押马大队参加了一天半的培训。回家后,我略加思考,这种棉花种植方法与本地最大的不同点,就是种子下土之前必须通过高温破胸这道程序。这“胸”破好了,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我把各队技术员招起来,在我们生产队仓库坪坝里开始操作,我拿着温度计指挥他们,大家七手八脚架起大塘锅烧水,摆起一排排大木桶装棉花种籽。他们边干边问我这个“老师”,这样搞行吗,那样对不对?有的人将信将疑,这不是把棉花种活活烧死了吗?我说,你们懂什么,这叫科学。
全大队100亩高标准棉花播种下地了,我每天去土里观察,看棉花种们在地下的活动,是否苏醒了?是否张开了小嘴?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一粒种子伸出头来。我这个“高中生”在队里威风扫地。被抽回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武哥也为我遗憾,他说没有我他就如同断了一只手臂。
一个偶然的机会,武哥被抽调到天塘坡林场。因为他会写会画,主要从事办墙报工作。我好羡慕他有用武之地。
华哥的婚姻迟迟未动,因素多多。那天,经媒人介绍,他前去拔茅寨相亲,他自我介绍他是天塘坡林场贾书记,对方十二分满意。
谁知女方暗访结果,出入太大。就找他理论:“你为什么骗人?什么狗屁贾书记!”华哥强词夺理:“我从来不骗人,我是假书记呀!”
华哥一直过着单身生活,但他很乐观,他的歌声一直很嘹亮。
来源:红网保靖县分站
作者:贾昶
编辑: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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